第二天,直到临近傍晚时,云枫才从昏睡中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昏聩且阴鸷,看着分外瘆人。
脑中神经还在一抽一抽地疼,云枫被那浓重的夜色包裹得几乎透不过气,窗帘又被完全拉住了,漆黑的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整片窗户,投不进一丝光亮。
云枫忽然感觉,慕凌这样做,会不会是为了避免外人窥探室内的情形——也就是自己?
云枫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外面还有人吗?而且就算有,他们为什么要偷窥自己?他们究竟有什么企图?
一颗心已经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完全不受控制。
云枫强迫自己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暗示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双手撑着床沿缓缓站起。
腿脚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看来那杯牛奶里,只是加了些暂时让人失去行动能力、浑身发软的佐料。
云枫冷笑了一声。慕凌绝对想不到,自己对昨晚的经历依然历历在目。他指望自己完全忘掉吗?休想……
云枫在黑暗中摸索,很准确地找到了墙壁,贴着墙根往门口走去。
果然,这门被自己用铁丝撬开一次,就没有再锁了。
云枫轻而易举地拉开了房门,趴在月光洒落的栏杆旁,呼吸着门外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
这时,缭绕在清冷晚风中的平静忽然被打破了,硬生生被一声嘶哑的叫喊劈成了两半。
云枫心跳瞬间极速起来,他缓缓转过身去,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那扇黑色房门前。
那里,就是囚禁那个女人的所在。
云枫不再犹豫,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室内右侧斑驳的木桌上,摆着一盏盖着灯罩的油灯,灯火摇曳着,在地上拉出女人的长条形的剪影。
瘦削而可怖,宛如鬼魅。
云枫看着黑灰色床单上仰面朝天躺着的女人,浑身只着破衣烂衫,肚子上缠绕着一圈圈厚厚的绷带,已然瘪了下去,但仍有血点渗透出来。
云枫反手关上了房门。
女人在极力挣扎,浑身都在痉挛,两只手抽搐着在空中乱抓乱挠,脸孔扭曲,眼睛凸出,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瞳孔已经有些散大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着:“救我!救救我!……”
云枫缓缓地挪到她的床边,离她有几米远,尽量放平音调道:“你怎么会被抓到这里的?是谁强迫了你?”
女人不断颤抖的身躯忽然停住了,短暂的平静之后,一股爆发的力道一下子死死攥住了云枫的手腕,不断地把他往下拉扯,女人撕心裂肺地吼道:“给我!快给我!啊啊啊啊啊——好疼,救命!救命!”
云枫被女人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呆了,手腕也被掐得深陷下去两道手指印,手指短暂地失去了供血,一瞬间麻木起来。
云枫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腕,却被女人拼尽全力拽住,咬牙切齿,目眦尽裂地瞪着云枫,忽然张开口,狠狠地冲云枫的手腕咬了下去!
一股刺痛感在腕间传开,云枫狠狠咬着牙,才能避免自己叫出声来。
这时,腕上忽然传来奇异的酥麻感,云枫一低头,却见女人正满脸专注地把唇贴在自己的腕部,如痴如醉地吮着自己被咬破伤口处的血,女人的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
云枫低着头,不解地看着这一幕,鬼使神差般伸手拍了拍女人微微耸动的后脑勺,女人不解地抬起头来,云枫顺势抽出手腕,拉下衣袖,擦掉了细小的伤口上渗出的血珠。
女人依依不舍地拉着云枫遮着衣袖的手腕,脸又凑上去,像是一只献媚讨好的小动物。
就在这时,房门被悄然推开,男人端着托盘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垂头丧气的少女。
看见这一幕,男人的眼神错愕了一瞬,盈儿熟练地关上了房门。
男人冷冽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你怎么在这儿?”
云枫勉强笑了笑:“怎么,我不能来么?”
“没说不能来。”男人也笑了,笑容中带着几许放肆,“你是慕哥的人,我可没权力阻止你。”
男人走到浑身颤抖的女人旁边,嘴巴贴在云枫耳畔,语气也沉了几分:“不过,你离这些玩意儿远一些,他们容易伤到你。”
云枫看了眼床上忽然绝望的女人,这就是“这些玩意儿”之一吗?
女人被强行拉开了云枫的手腕,一瞬间又绝望起来,满脸生无可恋,用力将脑袋在床上砰砰砰地撞,披头散发,声嘶力竭地嘶吼道:“啊啊啊啊啊好疼!让我死!让我死!啊啊啊——”
男人戴起手套,拿起了针管,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男人诧异地抬眼,望着云枫,男人俊朗的眉目里流露出几分不解。
“她已经这样了,你不能再……”
云枫说到一半,喉咙里忽然干痒难耐,忍不住捂着嘴咳嗽起来。
男人看着云枫,轻轻撇了撇嘴,不屑道:“你都这样了,还管别人?她和你没关系吧?再说了,”男人若无其事地看着床上拼命自虐的女人,撇嘴道,“若是放着她不管,她也会死的。”
云枫被男人推了一掌,他踉跄了一下,却没让开。
男人笑着,在云枫耳边邪恶地道:“你不让开,莫非你想替她挨这一下?”
云枫身子陡然僵住了。男人哈哈大笑,一掌推开云枫,云枫这回再没撑住,顺着他的力道跌落在地,心里一股寒意越攒越深,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拽起了女人的胳膊。
周遭的黑暗压抑且窒息,如同卷帘的幕布,重重叠叠地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
女人很快平静下来,表情也陷入一种狂热的渴盼,舒适地呢喃着,闷哼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诡异莫名。
仿佛一脚陷入地狱,一脚踏进天堂。
这样极致欢愉的代价,就是极致的痛苦。
云枫目睹着一个人的情绪和状态在转瞬间切换,仿如一场戏剧,只不过演员是活生生的真人。
云枫用力捂住阵阵抽痛的头颅,那女人舒适的喘息仍然如魔音贯耳般,穿进自己心里,挥之不去。
盈儿蹲在云枫面前,伸出手,试图把他拉起,然而云枫此刻压根站不起来,浑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留下的只有无尽绝望与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