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光氤氲的米白床幔在隐约的空调暖风中微微飘浮,半透明的纱幔上泛起细微的褶皱,水波中的涟漪一般,从中心荡漾开来,反射着细碎的微光。
云枫反手关上这栋豪华别墅的黑金木门,隔着面前宽敞的客厅,遥遥望着硕大精美的卧室。
这是个大平层,空间宽敞得能在这里赛马,雕花精致一丝不苟,处处都能看出大师的手笔,从整体设计布局到细微的精巧花纹,甚至一幅古色古香的屏风,或者一只精美小巧的摆件,无一不彰显着设计师的独具匠心与雕琢者妙到颠毫的工艺水准。
穿过通透带有古风格子窗的连廊,进入这扇高大巍峨的雕花木门,黑金色彰显着大气恢弘,就算认定这里住着什么政要都不足为奇。
一进入黑金木门,客厅的整体给人一种清新雅淡的感觉,到处都泛着清冷的无机质光芒,大落地窗锃亮得一尘不染,显见经常有人打理。地板是光洁一新的大理石质地,米色墙面上挂着一些大师作品,厨房里有个清凉的长长的岛台,浴室里则有堪比六星级豪华酒店的流理台,到处的空气都清新淡雅,甚至泛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隐约不刺鼻的花香,又像是清新的芳草清香。
这大平层极大,又宽敞,视线从落地窗前望过去,外面美景一览无余,周边是绿化带与草坪,零零星星装点着一些健身设施,以及娱乐设施,例如台球桌、游泳池等等,周遭方圆十公里都没有其他住户,可谓算得上十分清静。
这房子大极,云枫只略微转了转,就有些气喘,一直以来镇定自若的神情隐约裂出了一道缝隙,裂缝中无数痛苦与压抑呼啸欲出。
云枫费力地走到卧室门边,倚住了门框,虚脱感从身体深处不断涌出,令他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他皱着眉,缓缓地挪到那张宽大的软床边,这是张双人床,上面铺着松软的被褥。
他刚一坐下,一只手就从遮掩的柔米色纱幔里伸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云枫心下一惊,直觉不妙,拼命挣扎起来,手腕却无论如何没有丝毫力气,他只能颓然地任由那只右手被死死抓着,左手则略微下垂,从袖口里悄无声息地滑出了一把匕首。
床幔里忽然传来男人爽朗的大笑声,接着床幔从里面被掀起,露出王威人畜无害的笑脸,看着云枫眨眼道:“你干嘛?要谋杀老板吗?”
云枫顿了顿,冷冷地注视着自己被抓住的右手腕:“松手。”
王威就势松开,一把搂住了云枫的腰,以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贴着他的耳朵尖,轻声呢喃道:“怎么翘班了?今天没去实验室?”
云枫寒着脸,揉了一把冰冷僵硬的右手腕关节,那把匕首却被王威顺势接了过去。
“啧啧啧。”王威盯着那把寒光锃亮的匕首,把匕首扔到一边的紫檀木桌上,匕首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响。
王威瞅着云枫冰白的侧脸,循循善诱道:“这匕首是哪里来的?你拿这个玩,很危险的,做实验也用不到吧。”
云枫看也没看王威一眼,淡淡道:“仓库。”
王威表情略微诧异:“你还是去那最后一间房里了?我不是叫你别去吗?”
云枫垂着眼没说话,王威又死皮赖脸地凑上来,装作浑不知情道:“还去了哪里?跟我说说看?”
云枫忽然道:“我要睡了,请你出去。”
王威眼尾划过一抹狠意,却又稍纵即逝,继续用温婉的语气道:“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呢,这几天……你做实验进行得怎么样了啊?”
云枫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松软的蚕丝被就往身上盖:“你不是有眼线么?问那个新来的菜鸟去。”
眼见云枫完全没有理他的兴致,王威却一把抓住了云枫的肩,顺着那个力道,把云枫推得半靠在床头上。
云枫脸色很不好看,警惕地盯着他:“你干嘛?”
王威脸色肃穆下来,半晌才和颜悦色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咱们还是合作关系,你这样无故旷工,对集团影响也不好啊,主要是咱们实验的效率……”
云枫看了他半晌,空气好像凝滞住了,良久,云枫才道:“我请病假,休息。”
说着,云枫就义无反顾地偏开了头,后背完全贴在床头竖起的胡桃木板上,那上面铺着绵软的垫子,靠坐着并不硌人。
“好吧。那咱们换个问法。”王威笑吟吟地掩去了眼底的厉色,“我其实现在有点儿理解为何慕凌会那么对你了……别误会。”
说着,王威扳过云枫的肩头,强迫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盯着那双冰冷得无机质般的瞳眸,王威郑重开口:“我再问一遍,这件事很重要,你想好了再回答。”
云枫冷冷地凝视着他。
王威一字一顿地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有打算研制那种解药,或者是其他药剂吗?咱们时间很紧迫,每浪费一天,就有大把的金钱花出去,去堵那个漏洞!”
云枫轻微地“嗯”了一声,没有应答。
王威脑海中忽然蹦出个稀奇古怪的想法:“难道——你还在等慕凌来救你?不会吧?你不会真以为他会来吧?哈哈哈哈这是本年度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云枫一把捂住了嘴巴,一股恶心感几乎冲出口腔。
他死死闭着双眼,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人,可是脑海里纷繁复杂的念头纷纷乱冲乱撞,把自己本就脆弱的神经更加撞得一团乱麻。
他一把拉开被褥,蒙着头把自己整个身子完完全全包裹在里面,厉声道:“滚!滚出去!”
王威登时目瞪口呆,显然他没想到云枫干脆给他来了个闭门谢客。
王威瞠目结舌了半晌,小声道:“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我……”
“出去!”被窝里又传出一声厉吼,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雾,声音变得沉闷压抑,朦胧不清,然而声音爆发出的愤怒和无可置疑却是真真切切的。
王威摇了摇头,拍着被褥上鼓起来的柔软躯体道:“那你搞快点,别让我等太久,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等你的药剂去救命呢。”
被褥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某种无声的回应。
王威站起身,缓缓走出了这栋别墅。
被窝里,云枫蜷缩在宽大的床铺上,额角冷汗已经把鬓发打湿,他拼命想止住浑身的颤抖,却怎么也不奏效,喉咙眼里的酸水不断涌出,他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那种感觉是无比难受压抑的,仿佛胸腔压着一块巨石,而腹内在不断翻搅。
他死死按住不住痉挛的小腹,却怎么都无法缓解那股悸动。
汗水把枕头也打湿了,他一颗心渐渐被无尽的空虚所笼罩,一闭眼,就能看到那个人站在床边,冲自己邪笑。
甚至,那嘴角勾起的弧度,自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怎么会这样?自己以为离开了他,就能永远忘记他,不接触就不会有记忆。可是……他为什么总是这样无端闯入自己的生活,把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现在,现在他又不见了。
云枫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想见到他,想见到那个斯文败类,想见到他文质彬彬的样子,想见到他暗黑疯狂的样子。
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堕落?明明,就应该把那种禽兽置之度外的!
云枫不断地压抑着心里越来越膨胀的渴望,喉咙间无意中溢出一声破碎的呻吟。
不行,不能这样,他是罪恶的源头,自己绝不能堕落在他的彀中。
云枫一遍遍告诉自己,在反复的强烈暗示与身体剧烈的折磨下,他的头脑渐渐昏沉起来,坠入了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