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破旧木门的徐徐开启,狭小破屋里的逼仄昏暗也蔓出了屋子,给人一种沉沉的压迫感。
这房间明明并不算特别小,但在极度的黑暗下,它就显得只有几尺见方。
云枫缓缓走进那屋子,表情十分警惕,左右前后各有四个保镖端着枪对准了四面八方,第五个保镖小马走上前去,准星瞄准了床上的那个女人。
或者——不能称其为人了,只是一具还在喘气的尸体而已。
因为她的样子实在太过惨淡,浑身只穿了一件破碎成东一块西一块的灰色睡衣,整个人透着死气沉沉的腐朽气息,浑身沾满了血污、淤泥、灰尘、呕吐物、排泄物等种种不堪入目的痕迹,各种东西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扑鼻的恶臭,几乎能把人熏晕。
她的面目也被污泥浸染,整个人昏昏沉沉,形容潦倒,胸腹部凹陷下去,肋骨和锁骨凸出,浑身上下似乎只剩了皮包骨架,脸色也极其灰败,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距离上次云枫见到她,不过才一两个月前,这女人就仿佛衰老了十几岁,单从外表看,都看不出薄薄一层发黄发黑的皮肤下面有流动着新鲜的血液了。
没有,血液似乎都变黑了变暗了,女人也是气若游丝,只是吊着一口气的样子,有人来到她床边时,她也两眼无神,神志不清地抬起一点点眼皮,喉咙里呢喃着浑浑噩噩的不成语调的音节,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情绪是愤怒、绝望、悲伤、害怕、求救,或者几种情绪都有,再或者,她也可能干脆麻木了,顺其自然,听凭自己自生自灭,彻底丧失了逃出去的希望。
云枫看着她那样子,忽然有点难过。自己是不是还是慢了一步呢?要是早点来,她会不会摆脱这样生不如死的命运?
至今,他们中还没人知道这女人到底打哪儿来,姓甚名谁,原来是干什么的,又怎么会被抓过来关起来,囚在这不见天日的小黑屋里。
云枫咬了咬唇,忽然觉得这黑漆漆的屋子无比窒息,他转出去,任凭扑面而来的晚风如惊涛骇浪一般击打在自己脸上,强行让这股冰冷吹得自己更加清醒。
他没回头,只是低声道:“快带她走,趁玄澈还没回来。”
五个保镖在屋里大声响应,连忙有条不紊地把那个女人抬了起来,胡乱拿一条干净的床单一裹,放到其中一人背上,众人这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跨出了房门,把压抑的屋子甩在身后,进入了那架直升机。
云枫跟着他们走进机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胃里翻涌的呕吐欲,脸色极其难看:“炸了这里吧。”
盈儿一把抱住云枫的胳膊,神色中透着某种惊惶,声音有点变了调:“不不……玄哥哥还在这里呢!你不要毁了他的家!”
云枫看着盈儿,目光极其冰冷,似是在打量一只无理取闹的小动物,语气中也听不出丝毫感情:“松手。”
盈儿被这冰冷入骨的目光刺了一下,浑身发颤地松开胳膊,怯生生地望着云枫,嗫嚅道:“云哥哥……你……你怎么了?”
云枫感觉有点好笑,挣脱了盈儿的手臂,缓缓站起身,接过小马掌心里捧着的那颗微型炸弹,随着直升机升到半空,他只一扬手,那颗炸弹就飞出了窗外,落在脚下那片罪恶的土地上。
瞬间,轰炸声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波把筒子楼那灰黑的建筑平地掀起,尘土飞溅,碎石乱飞,砖瓦坍塌。
看起来还算巍峨的庭院,顷刻间化作了一片废墟。
直升机在爆炸中冲天而起,越飞越远。
盈儿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抱住了云枫的小腿,小声道:“咱们不带玄哥哥一起走吗?云哥哥,你现在是要去见慕哥哥,和他再续前缘吗?”
云枫眸光猛地一凛,如雪亮的刀剑一般刺向了盈儿的身体,嗓音里也带着无限厌恶,不可思议道:“我?再续前缘?和他?你到底从哪听来的这种词汇?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
说着,云枫一把捂住嘴,再也忍不住地吐了出来,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点点滴滴的血顺着指缝淌下了手腕。
盈儿吓得惊呆了,直到一个保镖把她抱下去,小马则扶着云枫进了里面的休息室,一边还低声安慰:“别这么激动,不就是扔了个炸弹吗?我可负责把你全须全尾地带回去啊,你别糟蹋自己的身子……”
后面的声音,由于距离太远,盈儿就听不到了。
她只是被那个黑衣保镖抱进了另一个休息室,保镖把她放在小床上,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嘱咐道:“睡觉。”
盈儿感觉,自己又要第无数次地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