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色里,一辆黑色的越野风驰电掣地在黑暗中穿行,晚风越发刺骨冰冷,驾驶人的神色也仿佛一汪深潭,一眼望不到边际。
古堡里,古老头拿了一串别在腰间的黄铜钥匙,仔细从中挑出一把,插进锁孔里,微微一扭,内室里的玻璃柜门上挂的锁应声而开。
披着黑风衣的慕凌从越野上独自下来,身后再无他人,他的视线直直望向面前黝黑萧瑟的古堡。
阿衾看着古老头从一众瓶瓶罐罐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瓶,强行压下心里的激动,面上若无其事道:“就是它了?这就是凌云?”
古老头点点头,拿起在阿衾面前一晃,停了两三秒又欲收手:“就是它了,你看清楚啊,这些药片一颗不少,你可以和老大交差了。”
古老头正欲把药瓶重新放回玻璃柜,手腕却被五根冰凉的指头握住了,古老头错愕地抬头,却正对上阿衾郑重的神色,语气也满是诚恳:“老爷子,我不是很懂这些,但老大跟我说过你这里存放的数目,我得仔细查看一下,以防有任何纰漏。”
古老头神色不太自然,手并没挪窝:“啊?我办事,老大还不放心吗?一颗不少,而且仓库也不在这边,你要数的话……”
阿衾的神色一凛,眸光中射出几道审视的意味:“你这里安全?那上次那个人明明从你眼皮底下逃走,结果你一无所知!要不是你的失职,那人会跑到公司去枪杀老大?你还敢说你没有责任?”
这话说得疾言厉色,古老头立马呆住了,半晌才嗫嚅着开口:“哎……这……你也知道他是自个儿逃脱的啊?但是对外咱们要统一说他是被劫持的,被迫这样做的,不然……于老大面子有损,老大也……听不得这个,一听就生气。你说呢,那个小哥,老大对他也算不错,他怎么反而联合外人要杀死老大呢?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阿衾脸上忽然露出非常讽刺的表情,语气却非常镇定:“是吗?你管这个叫——恩情?”
说着,阿衾不由分说地把那一小瓶药片夺了过去,举到灯光下观察。
古老头眉毛间满是沧桑,叹了口气道:“你连这个也知道,看来老大真是十分信任你。可是老大如果不是别无他法,他也不会对那个小哥用上这个东西的,老大他……实在是快被逼疯了。”
阿衾的眼眸微微一动,眸光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奇怪:“谁被逼疯了?”
古老头忽然觉得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个阿衾的神态竟然莫名的熟悉,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
忽然,外面的房门传来响动,古老头凝眉道:“哎呀,这么晚了,又有谁来了?”
阿衾不失时机地道:“那你开门啊,赶紧的,听这声音,来人还挺着急的。”
古老头“嗯”了一声,下意识地往房门外走,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砰”的一声,古老头刚拉开门栓,房门就从外被一股大力拽开,与门外墙壁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响。
古老头诧异地望向来人,失声道:“老大——?”
慕凌镇定地点点头,一把推开他,径直往屋里走:“今晚没什么异常吧?”
古老头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小声道:“那……您的人过来了算不算?”
“……?”慕凌的眼神缓缓吐出一个问号。
内室里,阿衾握着那玻璃瓶的手指陡然攥紧,眉目一竖,耳边分明响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谁来了?
不论是谁,东西到手,自己得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阿衾快步跑到屋子内侧的雕花窗棂前,窗户上贴着好看的西式格子贴纸,关得严丝合缝,没有一丝风透进来。
周围空气仿佛凝滞了,然而暗流汹涌,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停在了门口。
接着,是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阿衾用力一推窗户,窗子纹丝不动,这窗子上竟诡异地没有插销。
难道——这窗户是被焊死的吗?!
阿衾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股眩晕却仿佛一把利剑,击穿了自己的头颅,自己身形一晃,几乎摔倒在地。
阿衾连忙一把扶住了窗沿,眼前看东西都有些摇晃。
怎么……怎么回事?
没关系的,冷静,要冷静。就算来人是其他人,或者是慕凌的属下……自己现在这身装扮,也足以应付,没有人可以看破自己的伪装……
阿衾一遍遍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眼皮却越来越沉重,几乎快要睁不开了。
好……好困啊……好想睡觉……
自己……有几天没睡觉了?
浑身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几乎快要握不住那只小瓶子。
阿衾哆嗦着指尖,费力地把瓶子装入自己的上衣口袋,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阿衾的身形踉跄一下,眼前的房间结构陡然幻化成一根根交织错落的线条,无数直线曲线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阿衾皱着眉头,努力分辨来人,却发现,自己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正冲自己这边走来。
阿衾咬着牙转过身去,凭借记忆摸索到了窗框的位置,再次试图推开那扇窗。
然而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阿衾的右手一下子脱力,被那人轻而易举地拽到了身边。
一个隐约而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枫?”
不是吧……他怎么……一眼就把自己看破了?
心中警铃大作,心跳陡然加速,这股难言的心悸笼罩住了自己的身躯,一滴汗水浸润了自己的瞳眸,自己终于看清了周围的事物。
还是这座古堡,内室。
云枫陡然反应过来,奋力挣扎着,试图把自己的手腕抽回来,然而慕凌握得极紧,几乎要捏碎了自己的手腕。
一股奇异的酥麻感渐渐从手腕处蔓延到全身,云枫挑起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渐渐抬眼看向了慕凌。
他还是那么风姿俊爽,然而下巴上多了青色的胡茬,不长,但也看得出很久没剃。
慕凌正冷冷地盯着自己,那眸光似乎要吃人。
“啊,别这样嘛。”云枫挑眉笑了下,感觉呼吸凝滞得更厉害了,他不得不喘了口气,用另一只没被掌控的手按了下强弩之末的胸膛,若无其事道,“你先放开我。”
眼前再次闪过一阵突如其来的黑暗。
不行,太不对劲了,自己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一切从长计议。
今日,绝不能栽在他手里。
心跳得越发诡异,在下一次心悸来临时,云枫克制不住地满头冷汗,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痉挛了一下,皱着眉一把按住了剧痛的胸腔。
牙齿一口咬住了下唇,唇色惨白,几乎要咬出血来。
四周仿佛变得格外安静,等云枫艰难地抬起头时,一个阴沉的声音在自己头顶上道:“你怎么了?”
我……我怎么了?
“没事。”云枫下意识地回答,迈步就要往外走去,双腿却忽然失去了知觉,自己完全感觉不到腿还长在自己身上,他身子不由自主地跌落下去,仿佛一片从高空坠落的破布……
这时,那只手抓着自己的手腕,硬生生把自己从半空中提了起来,慕凌冷冽的眸子正对住了自己的面孔,冰冷无情的声音从喉咙间吐出:“你就混成这样?他救不了你,你还得亲自回这个地方偷东西?”
偷……偷什么……?
慕凌看着云枫,眸中说不清是喜还是怒,盯住他的眸子道:“早知你过得这么不好,你怎么不用你怀中的东西救自己?”
云枫眨着眼睛,半晌才听懂慕凌说的话。
什么啊……他以为,自己是坚持不住才过来偷他的科研成果吗?
不,我要打败你,在我擅长的领域。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
慕凌望着云枫有些涣散的瞳眸,一把揽过他的腰肢,把他彻底禁锢在怀中,伸出一只手,轻而易举从他怀里掏出了那只玻璃瓶。
再一抬手,“刺啦”一声,一张人皮面具从云枫脸上被撕下,面具下,是云枫惨白的面颊与细细的冷汗,修长的脖颈洁白如玉,仿佛大理石雕凿般精致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