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单膝跪地的身影后,万千血珠凝成的虚影保持着挥剑问天的姿态,宛如黄泉路上不肯低头的战魂。
“风云剑意第四式——“万劫风云!“”
随着她一声低吼,手中的短剑仿佛化作了万千剑影,每一道剑影都蕴含着足以撕裂苍穹的力量。剑光如虹,划破长空,直冲向那无尽的苍穹之上,仿佛要将这天地都斩为两截。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道惊天动地的剑光。许千墨的身影与剑光融为一体,她的灵魂仿佛也融入了这一击之中,剑光落下,长街为之震颤,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波动荡漾开来,将周围的一切都席卷其中。
看着这一击鸣凤柏莱露出了惊惧的脸色,他怎么都想不到一个炼气期,一个浑身只剩一口气的人,也能发出这样强力的攻击。
他不觉得自己能接下这一击,这一击很有可能真的能杀死他。他下意识望向了一旁自己父亲的辇车。
但辇车上的鸣凤天翔神情并未有太大的波动,“蝼蚁也有最后一击吗……只可惜……”
“第三息...既然你执意要找死…“辇车中的鸣凤天翔始终没有走出辇车,只是手上一道金芒闪过。“那你就去死吧!”
最后一道威压化作赤金凤爪,宛如天际降临的灭世之掌,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与威势,当头拍下。那赤金凤爪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撕裂开来,发出阵阵尖锐的啸叫,连周遭的空间都为之颤抖。
许千墨发出的万千剑影,在那赤金凤爪面前,就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被击得粉碎。剑光如虹,虽曾划破长空,但在这一刻,却如同流星般陨落,无法抵挡那灭顶之灾。
那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波动,在这一刻被赤金凤爪所释放的力量完全淹没。长街震颤得更加剧烈,仿佛即将崩塌,周围的一切都被这股力量席卷,化作齑粉。
许千墨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然砸下,她的身体仿佛被千斤重锤击中,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她发出的剑意,在那赤金凤爪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力。
许千墨的睫毛沾着血珠颤动,视线里最后的画面是赤金凤爪上剥落的鎏金碎屑——
她闭上眼睛,听见自己脊椎爆裂的脆响,比除夕夜最穷的人家折断的爆竹杆还要轻微,浑身的灵力都已经透支了,她听见自己丹田坍塌的声音,像被顽童踩碎的冰面。那些曾日夜温养的灵力化作萤火虫般的幽蓝光点,正从七窍流散出去。右手无名指突然失去知觉。
“要死了啊...“
破碎的识海里突然浮起在悬崖之上看见的浮云和明月,愿明月垂照——
恍惚间她彷佛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原来人在弥留之际,最不甘的不是未竟的誓言,而是——
下一刻。
鸣凤天翔忽然从辇车中飞出,但是还是来不及了,一柄巨大的冰剑从天而降将整座扶桑城一分为二。
“碎玉沉星——“
当这四字响彻云霄时,整座扶桑城的晨露突然悬停在半空。鸣凤天翔的赤金凤爪距离许千墨眉心仅剩三寸,却再难落下——三千六百道冰棱自九天垂落,每道冰棱里都倒映着千年不化的剑意。
许千墨模糊的瞳孔里,映出天穹裂开的冰蓝色缝隙。一柄横亘百里的玄冰巨剑破云而出,剑身纹路竟是银河倒悬之姿。剑锋未至,鸣凤家祠堂供奉的八百盏魂灯已然尽数熄灭。
九天之上忽现苍青色裂痕,凛冽罡风裹挟着亘古未见的玄冰暴雪倾泻而下。
一剑霜寒十九州,星沉月坠千山暮——
剑光坠落时,扶桑城飞檐翘角上的铜铃同时凝出三尺冰凌。鸣凤天翔鎏金广袖上的凤凰绣纹突然活了过来,却是在惊恐中撕扯着锦缎想要逃离。他引以为傲的涅盘火尚未腾起,便在他掌心凝成晶莹剔透的冰雕。
“这是...他的剑意!“鸣凤天翔惊恐暴退时扯断了腰间十二枚护体玉佩,“不可能!风夜上仙明明在从不干涉——“
鸣凤天翔曾见过风夜上仙出手的。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三百年前北海之滨那场噩梦突然在识海炸开——当时十大渡劫期魔修布下「九幽冥血阵」,方圆千里生灵涂炭。风夜上仙踏着冻结的血雨走来,魔修们癫狂的笑声尚未落地,他腰间青玉剑鞘突然凝霜。
「剑三·冻沧海。」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让正在啃食元婴修士的九幽魔蛟瞬间冰封。鸣凤天翔永生记得那恐怖的一幕:翻涌的血海保持着滔天巨浪的形态化作玄冰,十万魔修冻结在狰狞的杀戮姿态中,连冥火燃烧的黑烟都凝成霜花。
最可怕的是风夜上仙收剑时的动作。他剑尖轻挑冰封的魔蛟,那渡劫期大圆满的凶兽竟碎成三百六十块冰晶,每块冰晶里都倒映着剑冢十万殉剑者的虚影。当月光穿透冰晶阵列时,在场所有修士的佩剑突然倒戈,将主人钉死在血冰之上。
那是他此生所见过的最强的剑意,在那之后,他便深刻地知道了这位修仙界第一强者到底有多强。
然而,此刻这剑意比当年更盛。
鸣凤天翔颤抖着摸向腰间本命剑,那柄饮过八千修士血的「赤凰」此刻正在鞘中痉挛——正如当年,他的剑不受控制地出鞘三寸,剑柄上的凤凰血晶在霜气中炸成齑粉。
巨剑坠落的刹那,整条长街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所有修士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本命法宝竟在鞘中呜咽颤抖。卖炊饼的老汉揉着眼,看见自己蒸笼里的白雾凝成万千持剑虚影,正朝着冰剑方向躬身行礼。
风夜上仙踏着凝结的月光走来时,方圆百里所有水镜突然映出相同的画面——整个扶桑城化为冰霜之地————鸣凤家祖祠地下血池中,三百具幼童尸骨正被冰霜温柔覆盖。
那是鸣凤家为了炼化凤凰之血所献祭的幼童。
当第一片雪花落在鸣凤天翔眉间时,这位渡劫大能终于崩溃嘶喊:“请仙尊饶命..!!!!!.“
在他喉间冻结的瞬间,整座扶桑城的温度骤降。茶肆里泼出的热茶在空中凝成冰剑,酒馆中摔落的酒坛溅起的是霜刃,连医馆檐角将坠未坠的血珠,都化作了指向鸣凤家族的冰棱。
“以邪异之法炼化凤凰血脉,伤我弟子。“风夜上仙广袖轻拂,鸣凤天翔额间凤纹突然迸裂,“当诛。“
清冷嗓音自冰剑尖端传来时,鸣凤天翔的九龙辇车突然结满霜花。风夜上仙踏着冻结的月光走来,银发发间缠绕的并非发带,而是三百年前斩落的魔龙筋。他指尖轻叩剑柄的动作,令方圆千里所有河流瞬间倒流。
七个字落下时,众人惊骇看见赤金凤爪寸寸冰封,鸣凤家祖地冲起的护族大阵竟在虚空凝成冰雕。更可怕的是,所有曾对许千墨出过手的修士,佩剑都自行洞穿了主人咽喉。
风夜上仙剑指轻叩虚空,声音似雪落寒潭,“扶桑城,从此两分。”
一剑之下,一座城,一分为二。鸣凤家湮灭。
跟在后头的林逸风三人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见到最后的那一幕,一剑之下,整座城市崩塌,漫天的霜雪彷佛千年之寂。
江寒瞪大了眼睛,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哆哆嗦嗦地开口:“这就是剑仙的一剑吗……这……这简直……”
苏瑶光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自惊叹:“这也太强了……不愧是当世最强,最接近神的风夜上仙……”
就在这时,风夜上仙缓步走出,怀里抱着昏迷的许千墨。林逸风见状,连忙上前,恭敬地行礼:“上仙……”
风夜上仙垂眸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仿佛有千钧之重,让三人顿时变得像鹌鹑一样乖巧。他缓缓开口:“你们暂时留在这里,稍后天穹宗刑部将会前来调查鸣凤家邪法炼化血脉之事……”
还未等风夜上仙说完,三人已经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我们懂,我们懂!我们一定全力协助调查!”
风夜上仙点了点头,转身之际,身形已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
又在做梦了。
九条雪色狐尾如同银河倾泻在青石板上,每根绒毛都浸着苍青色月华。她赤足踩着的不是青砖,而是层层叠叠的彼岸花。
“九尾狐?”
许千墨似乎对在梦中见到它并不惊讶,如果说第一次还有些生疏,第二次就放松多了。她走上前,摸着狐狸的毛发,毛绒绒的手感特别的好。九尾狐鎏金瞳孔微微收缩,本该震慑八荒的竖瞳里泛起涟漪。它左侧第二条尾巴不受控地卷起许千墨腰间流苏,将少女拽得踉跄跌坐在最蓬松的尾簇上。
许千墨的指尖陷入云絮般的绒毛时,那巨大的狐狸回望过来,虽然它没有说话,但是许千墨还是从它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清冷的声音传来,梦境在逐渐陷入黑暗。
“你该醒了。“狐妖的九尾突然缠住她脚踝,月光变成粘稠的银丝,“不然就要...“
许千墨睁开眼睛,像是有些不习惯光线,她想抬起手遮遮光,却发现自己的手沉重地像有铁块一样根本抬不起来。
“别动。”寒霜般的声音响起,风夜上仙已经到了她的身侧,他蹙起眉头,显然是有些生气,却不好对一个病人发作。
“师父……”许千墨忽然想起她是怎么活下来的,是风夜上仙及时赶到救下了她,好像好像还为她削了半座城?
“你还知道你有个师父?为何做事如此大胆?甚至不顾自己的生命。”风夜上仙风夜上仙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责备,却又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他深邃的眼眸紧盯着许千墨,那其中既有对她轻率行事的恼怒,也有对她能够幸存的庆幸。
许千墨或许是因为刚醒,还有些呆呆的,她看着风夜上仙的眼睛,下意识道,“你真好看。”
气度酒落如长风,静是白璧无瑕,动是飒沓流星,从骨到皮无一处不美,那容貌像是混沌初开时裁下的一寸月光。这美无关乎性别,说他是男子亦可,是女子亦可,人世间的概念在此毫无意义,只能感叹一句“仙骨天成”。像山巅雪,像百丈冰,乌黑浓密的睫毛掩住目光,当他蹙眉时,十万雪山巅最澄澈的冰晶都要碎成齑粉;广袖轻扬间,九重天最绮丽的云霞都成了庸俗陪衬。
人长得好看,确实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风夜上仙闻言,不禁愣了一下,那责备的话语硬生生卡在了喉间。他万万没想到,在这般严肃的时刻,许千墨竟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夸赞。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看来识海受损不轻。“他拂袖端起药放在窗臼旁,却放任许千墨枕边那缕发丝缠绕在自己腕间。
许千墨的思绪忽地飘回,想起自己以为即将命丧黄泉之际,脑海中浮现的那幕场景——悬崖之巅,浮云缭绕,明月高悬,她曾愿那明月能垂照。
而那明月分明是眼前之人的眼。
这就是她想要的月光。
“师父恼我僭越?“许千墨不想清醒,她故意将还很苍白的指尖探向药碗,挣扎着要起身。
“躺好。”他声音中带着霜雪般的寒意,沉沉地压下,掌心悬空覆在她心口三寸之处,却无奈那少女的衣襟因她的挣扎而散乱滑落。许千墨望着他睫羽上凝结的新霜,耳畔响起他低沉的话语,“你的伤势极重,这几日切莫再乱动分毫。”
即使他语气再冷若冰霜,但替她喂药的手倒是丝毫未抖,许千墨垂眸看见他的银发和自己的黑发缠在一起,生起几分恍惚。
一口苦药入喉,许千墨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她顿时皱起眉头,“好苦好苦好苦——”
药碗突然浮起三寸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