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思被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浑身一颤。
“什么账本......”
狄昭还在用听起来温柔实则冰冷阴森的语气道：
“那时候是我说话太重了，才让你生气这么久，现在你还不能消气把账本交出来吗？”
难道他一早就知道淳熙公主手拿着他的把柄吗？那公主的一举一动他岂不是都在掌握之中？
顾相思沉默着，试图在从中寻找破绽，在对方还没露出真面目之前，她可不能不打自招。
她假装懵懂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账本，我哪有这东西。”
且不管狄昭说的是否就是淳熙公主藏起来、记录他放印子钱的那本账本，真要她拿出来她也真没有啊，账本一早就交给聂长庚了。
顾相思心里忽然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
她登时一把推开狄昭，睨着他嗔怪：“你与我怕是生出嫌隙了，我们何时这般猜忌怀疑过！也罢，反正你对我也从来没过真心！”
“夜深了，狄大人还请回！”
顾相思突变的态度让狄昭一时没接住招，可等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早就溜之大吉。
狄昭抬手只抓到顾相思划过的衣袂，不禁发出一记轻笑。
倒是越来越认真了，他心想。
就是那本他在金水门街地下钱庄的账本丢失许久，从淳熙公主出事起就开始在找，至今仍未找到。
当初公主哭着求他别做这样的事，哭哭啼啼的吵得他脑仁疼，之所以没让公主知道就是不想被絮叨。
在他眼里淳熙公主裴钰儿就像个唐僧活佛，这事不让做那事不让做，说都是些丧良心的事。狄昭不置可否，哪有这么多的良心，全天下没良心的人多了去，在阎王殿那都排着长队呢，他才算老几？
可后来裴钰儿居然说要告发自己，他们大吵一架，她气得夺门而出，深夜冒着雨出城才出了意外。
倒也不是单纯的意外，狄昭看到裴钰儿完好无损地回来才是真意外。
他不知道这个裴钰儿回来是要报复他还是继续絮叨他，只是裴钰儿手里藏着的那本账本，拿捏他命运的账本死活都没找到。
他开始觉得时时刻刻有把尖刀悬在头上，不知何时会砸下，终日提心吊胆的忧虑让他快要发疯。
而如今回来的这个“裴钰儿”，装疯卖傻的招数令他有些摸不着清路数，想不到比原来还更难套出来。
——
狄昭离开顾相思那儿，想着还是到兰芳院看一眼。
才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呜呜的哭声笼罩着整个庭院，听起来委屈又不甘。
门前两位奉令守着的家丁正想朝狄昭行礼，他摆摆手径直走进去，就看到高雨霏在房里作妖的身影。
烛火将身影映在窗上，高雨霏一边哭一边将条绸子甩到房梁上，嚷嚷喊着要自尽，侍女小凌在一旁象征性地劝了劝，可见小凌对此已是习以为常。
每当高雨霏和狄昭闹不愉快之后都要喊着自尽，却没哪次是真敢挂上脖子的。
“小凌！你怎么不劝我了？！”
高雨霏哭得满脸泪花，胭脂香粉糊了一脸，她一回头发现平常总会劝自己的小凌却不说话跪在一旁。
小凌低声道：“小主，老爷来了......”
狄昭已迈步踏进房中，看到高雨霏这幅模样，无奈地叹口气，再把小凌屏退掉。
高雨霏努着嘴，站在椅子上掂起脚，伸着脖子就要往绸子上挂，“别拦我！我还是死了算了！”
狄昭却缓缓踱步到茶桌边坐下，自己斟一杯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漠然道：
“那你就去死吧。”
高雨霏一听，眼泪瞬间收住，转而拆下绸子怒气冲冲走到狄昭面前，将绸子狠狠甩向他：
“你什么意思！我死了你好跟裴钰儿过是吧！真是后悔跟了你，一天天在府里受她的气不够，还得受你的气！”
“倒不如把我留在青楼里快活呢！”
狄昭哼笑一声，“也没见你多快活，一天你能接着几个客？”
说到这，高雨霏却没什么底气还嘴反驳，娇嗔道：“还不是你总是来，一来就包一整夜，我的恩客活活少了一大半。”
她哭喊一晚上嗓子都要冒烟了，没什么心思要去跟狄昭争，干脆也坐下来喝杯茶。
她忽然斜着眼紧盯狄昭，“你还来我这儿干甚？不赶紧去找你的裴钰儿？”
提起淳熙公主，狄昭的脸色又沉下来，摇摇头没搭话。
高雨霏猛地闷了一口茶，随手将茶杯往桌上狠狠一掷，抱着双臂满脸怨气，忿忿道：
“今夜她有句话说得倒不错，明明是我和你先相识的，反而你先娶了她。”
她从小就和狄昭相识，青梅竹马，两家不超过半条街。但那时候她只是个普通农户的女儿，狄家在当地大小也是个地主，高雨霏没想过他们还能碰到一起。
大概因狄昭在家中只是个庶子，没什么人管着他，成天就和高雨霏在田埂里撒野、打打闹闹。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二人再见之时，一个成了浪荡的青楼妓，一个是手握重权的开丰府尹。
狄昭喝了几盏茶之后，好似酒意上头般，脸色忧郁惆怅，又有几分凝重挂在眉宇间。
他淡淡道：“我不娶她我怎么当府尹？不当府尹怎么赎你？”
高雨霏似笑非笑，阴阳怪气哼一声，“那我还得感谢她呗！”
“我回去了，”狄昭起身要往门外走。
“哎，你不留下来啊？”
“我说了让你禁足一个月，自己好好反省，少来烦我，最近忙。”
“诶——”
高雨霏无法，只得幽怨地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狄昭许是想通了什么，他离开兰芳院之后，唤来贴身的小厮，问：
“苏家南街的茶铺关掉了吗？”
“回狄大人，已经被迫关掉了。”小厮道。
“最近苏家都在和谁交好？”
“嗯......也就是李员外、王大人这几个老友，不过最近倒和淳熙公主走得挺近的。”
“又是裴钰儿......”
顿时，狄昭心中逐渐生出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