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沂温到主厅之后,便听到了屋内的哭喊声。
亲人离世被杀,还死的这般惨,谢家众人不哭才怪。
谢沂温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祝鹤安满头白发,眼泪汪汪,一瞧见他走来,便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少卿大人,你一定要找到凶手!帮小女报仇!”
“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总不能让小女死不瞑目啊!”
祝鹤安并非是装腔作势,而是真的很难受。
祝锦雁可是嫡次女!
他生性风流,有一房妻室也不满意,又娶了三房小妾。
正妻柳氏只生了一女一子,直到二十载夫妻,她才又替祝鹤安生下一个女儿。
嫡出自然尊贵,到底是要比妾室们的庶出顶用。
他对这小女儿荣宠备至,想着也是要让她嫁个好人家日后能好好过日子,顺便扶持自己政治更稳固,不曾想,短短时日竟然生离死别!
谢沂温安慰他几句,而后让祝鹤安坐下。
老尚书颤颤巍巍的悲痛欲绝,听了他这话,便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少卿大人也请坐。”
谢沂温点头,也随意入座。
长烟站在谢沂温的背后,在主子入座前,他打量了下在场的谢家人,而后自然而然地朝着祝思思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却见少女一言不发,端坐于嫡姐身后低头垂目,看不清表情。
长烟心下叹气。
祝思思此时再见到大人,也不知是何心态,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太好。
她之前是礼部尚书的庶女,最好的亲事,大概就是等着主子中了进士之后娶她。
虽则这门亲事两家人并未言明。
可祝思思的身份虽然不好,礼部尚书这般位置的高官名讳,谢家那般小门小户的,只拿得出手一位进士的谢沂温倒是适合。
本来二人……最是匹配。
可惜了。
长烟眉头紧锁。
想到平阳县主那强取豪夺,凶巴巴的模样,到底觉得自家主子也是苦。
求而不得啊,人皆苦。
“接下来问话保证外人不会知晓。只做记录案情使用。还请谢尚书见谅。”
“无妨,谢少卿尽管问。老夫定会一一道来。”
“祝锦雁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具体什么时辰不大清楚。她向来喜欢独处,更喜翻阅书籍,往往一看都是大半夜。当然,看书时极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婢女时常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谢沂温:“大致是什么时候什么时辰,你们发现她不见了的?”
祝老尚书:“我这女儿不见了有约莫着七天。七日前的晚上,婢女雪杉准备递送晚饭时,发现她午膳也没用,便觉得不大对劲。于是找人开门,却发现她已经不在了。”
谢沂温:“这么说,最后一个见到你祝六小姐的,是她的婢女雪杉?”
祝老尚书点头。“那丫头我们也都细细的问了,她确实不知情。”
谢沂温颔首:“无论知情不知情,我都会查问一遍。也许会有细节造成疏漏也不一定。”
“少卿大人放心,我府上的每个人都可以盘问。只要能找出真相,抓住杀死我女儿的凶手,你让老夫做什么都行。”
谢沂温安慰着祝老尚书:“老尚书言重了。查清案情,缉拿嫌犯,是大理寺应当的职责。凶手是有意挑选的目标,所以祝六小姐生前所有的生活习性,去了哪儿,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需要查问清楚。这样,才能找到蛛丝马迹。”
谢沂温提议:“待例行问完细节,下官仍需前往祝府细看。”
祝老尚书:“好。大人随意。”
等到祝老尚书领着祝家人离去,长烟这才有机会说出自己心里话。
“主子,您真去尚书大人家里啊?”
谢沂温:“自然。虽然做了一定的盘问,只是众人有谁话说清楚了没有,还需验证,口供上说的话挺顺当,但是真实是不是如此,那便不一定了,至少也得见了人,我当面问一问,才能更细节。”
长烟闻言,顿时垮了脸。
“这案子之前并不是咱们大理寺管的,前面的几位受害人的家里,您可都没有走访过。这不会……”
谢沂温点头。
“自然要一一走访过问。查案子没那么多联想,需要的是凶手不能辩驳的实证,就算是找到人,也必须物证齐全。”
他不能仅凭联想,他要的是证据。
……
大雪在下了一个晚上加大半个白天之后,总算是停了。
断断续续的还会飘落一些,没有之前那么大。
崔家暖阁内,炭火燃烧着,屋内的地板热腾腾的。
地板下被引了热泉,汩汩流淌着,居住在这里的人极其暖和。
崔玹并未离去,只是裹着厚实的藏青色云锦大氅,立于崔家暖阁的门口,站在雪凌子下,风姿俊骨,倒比崔家宅院里的雪景还吸引人。
“你看什么?我大哥这个人除了皮囊还能瞅,内里根本一团腐朽!”崔湘君正拿着糕点往嘴里塞。
一边塞着咀嚼着,一边说话吐槽崔玹。
忽然就被噎着了,身边的侍女红云跪着将茶水连忙递了上前。
“你慢点吃。”秦灼眼皮子抽跳,连忙劝着她。“你崔家的饮食礼节都要被你一并给吞下去了。”
崔氏可是礼仪世家,代代传承都不知传了多少年了。每个人拎出去,那皆是风骨恣意,令人艳羡。
五望七姓之高,高于皇室。于他们世家儿女的眼中,皇室中人亦不过傀儡,也一样血脉低俗,不配与为伍。
秦灼以前可不得世家看重。
便是县主又如何?
权势地位高又怎样?世家风骨可传千年,皇室?
到最后,不还是要靠世家子弟来帮他们撑起这大黎的门面?
崔湘君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我都快饿死了,还在意什么劳什子规矩的?县主的礼仪倒是真的好,跟我大哥似的,让人挑不出错。”
说到这里,站在门口的崔玹玉琼之姿稍微动了那么下,回头便看向这两位女子。
一时他竟分辩不出自己妹妹这话,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了。
“县主,你人可真好。一点儿都不下我的面子……我若是无亏无错,那继续当我的崔家人还好。可如今的我,已基本与废子无疑,还守着那规矩做什么!”
崔湘君喝了口茶,苦笑道:“这一次,大概没多久全长安都会知道我逃亲,却被少女屠夫给掳走的事了。”
而后,她语气苦涩。
“我给崔家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