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沂温与众人听的秦灼的几声问话,与她的分析之说,心中竟被几句话激起说不上来的义愤填膺。
原本受审之人虽然有罪,却总会喊冤。
哪怕证据确凿,他们也一样会狡辩,替自己的行为刻意开脱。
这种行为也不是一次两次,次次虽然能照旧判得那些人服法,却始终让他们这些官差们心中感觉差了点意思。
可秦灼这么审问,言词犀利,语气尖锐,却句句带理,令人无可辩驳。
苏明月连一句替他自己辩白的可能都没有!
简直……过瘾!
长烟看着自家的县主,眼神晶亮。
这才该是他家的女主人啊!
竟是比他家大人还更要有魄力。
几句话下来,便将苏明月本人给说的哑口无言,如丧考妣。
太帅!
秦灼的几句话令苏明月脸色灰暗,神情茫然。
他一直都自欺欺人地替自己杀人的行为遮掩,如今……还能遮掩得了么?
“呵呵!没想到,眼前的一个小女子,却将我所有的一切都给看穿了。平阳县主,你确实不错。”
苏明月目光没有了刚刚的愤怒,变得释然而恬静。
他开口诉说起了自己的心思。
那些久久潜藏于心中过多的难以启齿的心思。
“我承认对待班主,我一开始确实愤怒想要杀了他。可……我对他的情感太复杂了,复杂到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一开始到底想做什么。”
众人被苏明月的几句话给吸引了注意力,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他。
苏明月凄惨地一笑:“你们不懂那种感觉……我的第一次是他的,我的一身本领也是他给的。我一直都当他是父亲,后来他将我……我只当他是最亲密的爱人。”
秦灼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听苏明月这种坦白,有时候也确实令人三观受到冲击。
不过也能理解,若非三观不正,如何会犯下这种案子?
苏明月温和的语气还没有好一些,忽然又变得犀利了起来:“若非,若非他对母亲下手,我本是可以在他身边一辈子的。他拿我当个摇钱树也好,拿我又打又骂的出气也行,只要他要我,我什么都乐意给!”
“可他……可他却偏偏对我母亲也……”
“母亲性格懦弱,我舅舅带她离家之后,曾经给她说了一门好亲事,她却不愿意。不知什么时候偷了汉子,竟然身怀有孕。”
苏明月冷笑。“我是一个连爹都没的野种。”
“舅舅当时生气,母亲竟然怕他责怪,自己偷偷跑了去。后来实在生存不下去,她便将她连我一道送去了戏班子,说是送,其实就是卖。”
说着,苏明月再一次笑了,笑得有些可悲。
“我那娘亲活在一个牢笼里,一直都想逃出来。她以为外界能给她的是自由,结果却是无序的悲惨世界。真是可笑,她竟然会认为一个戏班子的班主能好心地收留我们。”
“她的天真毁了我,我却做不到恨她。”
若说之前听着秦灼刚正不阿的话语,还能令他们旁观的人对苏明月嫌恶,此时听他说起这些,有人心软的也难免会感觉到不适应,倒还想着他也确实可怜。
毕竟站着说话不腰疼,换成是自己有这般经历,难保不会比他做的更过分。
苏明月笑得疯狂,明明是笑着的,却从这笑中仿佛能感受到他在哭。
“我杀了班主之后,我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说实话,就好像做什么都不对,与之同时发生的,还有……我的欲望。”
“无法疏解的,肮脏可耻的欲望!”
“它就在我的体内越积越深,我找不到人发泄,我很痛苦。”
“我每天站在明月楼的台上做着表演,那么高高在上,那般众星捧月,所有人都奉我为王。我便有那么一刻真的觉得自己是王。”
“可停了下来,我便感觉到浑身上下难受。每日每夜我都睡不着觉。”
苏明月感叹着,忽而他睁大了眼睛,此时的眼底好像闪过几分希望的光彩。
“直到,我开始收起学徒。我的第一个徒弟,他竟然向我主动示好……”
苏明月是头牌,身边不乏会出现一些原本毫无廉耻的一心想要往上爬的人。
那样的人在成为苏明月的学徒之后,自然会自荐枕席。
苏明月半推半就的,竟然就与这徒弟好了。
可好了一段时间,他便感觉不对劲了。
学徒身上磅礴的生命力,还有热情似火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一种奇怪的压力。
这样的压力令他感觉到恐怖!
他越来越害怕,也越来越不敢与他相处。
“我明明怕他,不想跟他继续来往,可他却不肯放过我!他拿着与我的那些事威胁我!他威胁我!”
苏明月神色癫狂,忽然又笑了。“我苦思冥想不得法门,最后……我便想到班主。”
“是啊!问题发生的主要原因不就是因为人么?那么……只要我把人给杀了,这问题不就不存在了?”
苏明月痴痴地笑着。
笑容愈发的疯癫。
秦灼在一旁看着,叹着气:“你以为杀了人问题就不存在了,可事实上……根本没有解决。”
“你的欲望是来自于你自己的,与旁人又有什么关系?你杀一人,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可这人死了之后,你便会有其他的问题不停地滋生。”
“你照样会在深夜不停地无法入眠,照样会痛苦万分,不知该怎么解决。所以,你会寻找下一个目标,直到彻底沉沦。”
苏明月听着秦灼这么说,忽然笑了起来。
“你果然很懂。真是有趣。”
“你一个活得像在蜜罐里一样的县主,怎么会这么懂我这种人?偏你确实是懂,那你可是要小心了……”
秦灼眯眸看向他:“小心什么?”
苏明月咧嘴笑了笑。
“小心你有一天变成像我一样的人!”
“你对我这般了解的原因,仔细一想,也许……你就差那么几步就要走上我这样的路。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呢,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