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推开门看见乌泱泱一群人站在自家院子里,一时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荷花婶子!”
高大山三步并作两步跨到灶台前,看清荷花半张青肿的脸时,喉结狠狠滚了滚。
“你跟俺们说说,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荷花的手指绞着围裙角,抬眼瞥见人群里的赵德贵,张了张嘴,却只发出蚊呐般的声音:“没、没啥……”
“都打成这样了还没啥?”不知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
二十几个村民立刻往前涌了涌。
作为邻居的王大爷最为义愤填膺:“闺女,别怕,咱屯子人都在这儿呢!”
荷花捂住脸支支吾吾的低下头。
见此一幕,众人更加相信她是受到迫害了,纷纷叫嚷起来。
“荷花你别怕,大伙都在,有啥话尽管说,俺们都给你撑腰!”
“咱们屯子不是一言堂!”
“对!不兴打人的官!”
荷花不知所措,想说却又不敢说,眼泪委屈地涌出。
高大山见此,努力让自己声音平和一点。
“婶子,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说,我问你你点头就行。”
“你脸上的伤是不是赵德贵打的?”
荷花咬住嘴唇,心中虽然委屈,但害怕遭到赵德贵的报复,眼泪只是打转,犹豫再三。
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
人群登时炸了锅。
“瞅瞅!我就说赵大队长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合着是惦记上自家弟妹了!”
“他当生产队长时,就总往寡妇家跑,我早看出不是正经人!”
荷花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只是承认了挨打,什么叫惦记上自家弟妹了?
就在这时,高大山的新问题,解答了她的疑虑。
“婶子,他是不是想强迫你跟他睡觉?”
“你不同意,他才把你打成这样的?”
荷花猛地抬头,眼里全是惊惶:“不是啊!啥跟啥啊……俺们就是拌了两句嘴,他毕竟是我大哥,怎么会……”
赵德贵闻言松了一口气,“你们看吧!我就说我不是那种人!”
众人皆十分意外。
没有?
就在这时候,陈青山赶紧混在人群里起哄。
“大山哥,女人家的清白比命都重,这种事咋说得出口?”
他换了个位置,挤到前排,“我可是亲眼看见他往荷花婶子屋里钻,这话谁能好意思说出口啊!”
这话像颗炸雷,让所有人宛若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对!有道理!这种事儿,姑娘家家的肯定说不出口。”
“他赵德贵就是认定人家脸皮薄不敢说,才这么做的。”
“真是畜生不如。”
赵德贵挣开架着他的汉子,目眦欲裂地瞪着陈青山:“你放屁!我啥时候这么干过!”
架他的民兵加大了手中的力气,恶狠狠道:“婶子都伤成这样了,还替你遮掩呢!”
荷花这才稍微听明白点这群人在说什么。
她连忙解释,“各位误会了,我大哥真的没干过那种事!”
高大山问,“那你脸上的伤是谁打的?”
荷花低下头,“是他打的,但是我们之间真没有那种事。”
高大山闻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婶子,你不用再说了,大伙心里都明白。”
众人纷纷附和。
“对,俺们都明白,你受委屈了!”
赵德贵在一旁都懵了,“你们明白什么了?人家都说了我没干那种事!我是清白的!”
“闭嘴!你还真好意思说!”
“干了还不承认,平时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背地里干这种龌龊事!”
赵德贵急得大声辩解,“我真没干!荷花你说句话啊!”
荷花在一旁不知所措,“我说了啊……”
高大山大声训斥,“赵德贵!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威胁人家!”
“我没威胁啊!我说的是实话啊!”
赵德贵现在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任凭他怎么解释真相,可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相信。
陈青山见此,知道大局已定,擦了擦嘴角的血,在众人的吵嚷声中离开了。
如果说赵德贵是利用了群众的贪念。
那陈青山就是利用了人类的本能——即,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去相信的东西。
比起强灌输给他们的结果,每个人都更愿意相信自己推测出来的答案才是对的。
当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当事人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们已经认定了,荷花就是被威胁的,赵德贵就是干了!
就是赵德贵现在把证据拿出来都没用了。
把事情引导到这个地步,剩下的事,陈青山也不需要掺和了。
愤怒的众人自然不会轻饶赵德贵,他的威望也将大打折扣。
而陈青山,就要去进行下一步了。
当晚,陈青山来到王炮头家。
老爷子一看见陈青山就热情的招呼,脸上笑的褶皱都出来了,自从陈青山认识他以来,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
“青山,你这一招太绝了!”
王炮头上来就热络地拉着陈青山往炕上坐,“我白天也去看了,后悔去得晚了啊!”
“我一过去就瞅见赵德贵那孙子求爷爷告奶奶说自己没干,谁信啊!”
“他赵德贵把人打得半张脸肿成紫茄子,能没别的心思?”
“青山,下一步怎么办?”
“别急。”
陈青山打断他,“民心已经乱了,赵德贵就算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
“他在屯子里扎根这么多年,一下子扳倒不容易,得钝刀磨肉。”
陈青山望了一圈四周,“哎,咋没见铁蛋呢?”
王炮头摆了摆手,“他小子下午说去找人家知青换药去了,一去到现在。别管他,咱说咱们的。”
陈青山诧异地挑起一瞥眉毛,“呵,这铁蛋子也出息了啊,能在人家那儿待这么久。”
“行吧,反正他腿受着伤,也帮不上啥忙,咱们聊咱们的。炮儿爷,我让你叫一下大山哥,你叫了吗?”
“叫了,这会儿应该就快来了。”
王炮头话音刚落,门外雪地里传来传来踩碎冰壳的“咔嚓”声。
“大山哥来了。”
高大山推门而入,带进来一股冷风,他冲陈青山和王炮头点点头,“来晚了,青山也在呢。”
高大山搓了搓冻僵的手,坐在炕沿边上。
“白天的事儿闹到现在,可给我累坏了,炮头,您叫俺过来干啥?”
王炮头一边倒酒一边说,“不是我叫你,是青山叫的你。”
“青山,有啥事?”
陈青山看着他,开门见山道:“大山哥,你想不想当大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