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晨守在黄巾撤退的路上,命斥候时刻关注前方战事变化。当收到汉军击溃黄巾的消息时,所有人埋伏起来,时刻准备战斗。命令一下,人禁声,马入林,所有人都绷紧神经,等待黄巾溃兵到来。
陈义被追了十多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被追得人心惶惶,心惊肉跳。路边跳出只野猫来,也将人吓得亡魂直冒。好不容易甩掉追兵,身边只剩几十人,稀稀落落,好不凄凉。硝烟熏过黝黑的脸,再看不出半点意气风发的样子。看着这些跟在身边的兄弟,挂彩的挂彩,带伤的带伤,个个彷徨无助,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陈义心中不是滋味。这一仗折损的,不仅仅是人,还有整个泰山贼的心气。
去岁末,天大寒,山中冻死饿死多少老弱。自己掏空连云寨家底,拉拢与镇压并举,才整合泰山八寨还有游离在八寨外的大小山头。让泰山贼有了一个相对团结的局面。今日一战全毁了,都是那个该死的淳于琼。本来眼看就要赢的,只要消灭应勋的主力,泰山郡从此以后就予取予求,进退自如。没想到一切都被半路杀出的淳于琼毁于一旦。自己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人数超五千的黄巾军,被消灭殆尽,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逃回去。而且今日失败,泰山贼又将变成一盘散沙,今后再也别想组织起来。
山中虽还有几万人,但都是些老弱妇孺,等着自己抢钱抢粮回去糊口。可钱粮没抢到,青壮力量还损失惨重,回去又如何交代。没有钱粮,山中又要饿死多少人?抬头看向前方,只觉前途未卜,自身渺小无助。这一战山中青壮尽出,原本不和的各寨头领,也竭尽全力,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若收拢不到足够的溃兵,即便回到泰山中,只怕也会被愤怒的寨民淹没。陈义心中惶恐不安,被心腹簇拥着往泰山而行。
突然,又是一声炮响,一支装备精良的汉军从山林之中杀出。将陈义这几十人团团围住。看着气势汹汹,目光凶狠的汉军,陈汉长叹一声,叫人放下兵器投降。敌众我寡陷入绝境,再做无畏挣扎,只会徒争伤亡,不如投降。
周晨没费什么功夫,抓住贼首,心中高兴,也不为难这些俘虏。只将他们绑了,看押起来,继续埋伏。等着那些被打散的黄巾,到此来自投罗网。陈义落网没多久,一波接一波的溃兵便逃至此处,被周晨截杀。前后几波,加起来俘虏大几百人。其他分散在附近的伏兵回来后,所有俘虏加起来,竟有千余人,实乃大胜。
周晨看着这些从泰山下来的黄巾,有如此力量,却放过自己的商队不劫,有些奇怪。来到陈义面前,问出自己心中疑虑。
陈义苦笑,看向远方,目光悠远又无奈。“那么大的商队,谁不想劫了过个肥年。可当时山寨一盘散沙,单打独斗,谁也没那个实力,所以只能眼睁睁看你们过去。”
“那你们实力发展怎么如此之快?去年还商队都不敢劫,如今却能正面硬撼应太守的官军。”
“也不是突然发展多快,只是我掏空家底,通过一些手段,将泰山里的寨子山头整合了,于是便有了此次行动。”陈义悠悠的说。“可惜功亏一篑,被你们坏了事。”
周晨默然,对于此事,也是恰逢其会,只怪他运道不好。“我们路过泰山,本不想惹事,可你们的战场,刚好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
“是啊!运气不好,天不予我,能奈何?”人算不如天算,费尽心机,到头来沦为阶下囚。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他不想多说,周晨不能不多问。“你既整合了山中贼人,那泰山之中,如今是何情况?”
往后商队定期来往冀州,周晨自然要弄清楚山中情况。不然路过泰山被劫,岂不成了送财童子。
怕他们组织军队进山清缴,陈义还是将山中情况说出。“泰山之中还藏有几万老弱妇孺,对泰山郡造不成任何威胁。能战的青壮都被我带下山了,不知能逃回去几人。山中钱粮短缺,缺医少药,不好过活。尊驾还想问什么?”
“你觉得你们能逃回去多少?”
陈义摇头表示不知。周晨又问道:“你战败的消息传回去后,你预计一下,山中形势将如何发展?还能保持团结么?还是又成一盘散沙。”
“看逃回去的青壮情况吧。若各寨各山头都逃回去些,各寨实力相当,想继续保持统一就基本不可能。若某一寨子逃回去的比别的寨要多许多,一寨独大,那可能还能保持统一。毕竟在山中,青壮就是武力。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枉然。”
周晨点头,赞同他的说法。又看他谈吐不凡,心中有些想法,而后开口说道:“吾乃开阳县长周无尘,还未请教好汉姓名,有何来历?”
陈义有些诧异,看着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官员,面相年少却已两鬓灰霜,看上去过得也不容易。说话客客气气,知晓自己是贼首也不为难。似是个好脾气、好说话、又好奇怪的人。不过既然他问了,又没为难自己,陈义还是开口答道:“某姓陈,单名一个义字。也曾是山下种地的好人家。可惜老天不给饭吃,种地没了活路,中平元年,大贤良师起事,某也跟着队伍参加。打过河北,犯过徐州,后来黄巾覆灭,某便回了泰山,混了几年,当了连云寨的寨主。”
周晨目光悠悠的打量着他,见他不似说谎,继续开口问道:“我若放你回去,你能否继续统领山中民众?”
陈义怔了一下,目光发亮的望着周晨,有些吃惊,又怕是在戏弄于他,不确定的问道:“尊驾没开玩笑?”
周晨自然不是开玩笑,点头对他道:“你且回答还能不能继续掌控山中民众,玩不玩笑的我自有判断。”
很明显,自己的回答他若满意,自然就不是玩笑。若他不满意,刚才的话就是玩笑。但若随意吹牛,太过明显,他定然不信。所以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取得他的信任。于是认真问道:“许我带多少人回去?”
周晨抬了抬眼皮,只觉得他想得太美,有些蹬鼻子上脸。冷冷的回道:“别想那些美事,就你一人回去。”
陈义张了张嘴,心道自己一人回去,上山就会被愤怒的山民撕掉,还继续掌控个什么。可看他不像玩笑,陈义心中思忖道:“我一个人回去,有三成把握能继续在山中立足,继续掌控山民,想也不敢想。若许我带百余人回去,我有九成把握,能继续掌控山中民众。”
周晨点头,踱步思忖。若许他带太多兵回去,轻易掌控泰山,日后怕不会听自己招呼。但一个人也不让他带,他又难有作为。思前想后,不好决断。想了一盏茶的功夫才道:“许你带二十人回去,结果如何,看你本事。若能重新掌控山中之民,你便将他们带出山来,到开阳,我给你们活路。给你们土地,给你们粮食,给你们种子,总比你们留在山中,挨冻受饿啃树皮强。若不能掌控山中之民,你需保证过往商队安全,不让山中贼人,抢劫过往商队。可能做到?”
陈义点点头保证道:“只要我活着,定不让山中贼人袭扰商队。”
周晨点点头,吩咐李狗子,带他去选二十心腹,便将他放了回去。李狗子看着远去的贼首陈义,有些担忧的对周晨道:“咱们就这么将他放了,应太守和淳于将军那边如何交代?”
“为何要与他们交代?咱们只需关注自己的利益即可,与他们交代作甚。应勋乃泰山郡守,又非我的上官,我不必要与他交代。我领兵救了他和他的子民,他应该感激我才对。至于淳于琼,他一个冀州将领,你认为他会关注一个泰山贼寇?即便他关注又如何?他是我借调的将领,即便是一军主将,我与他也无从属关系,能奈我何。”
李狗子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又听周晨说道:“一个活着的泰山贼首比死去的贼首有用。抓了陈义,顶多是应勋的功劳簿上多添一笔。但他的请功贴上,半个字也不会提我们,于我们半点益处也无。放了他,能为我所用自然最好,掌控泰山,咱们的商队就可高枕无忧。不为我所用,我也不亏什么。泰山还是那个泰山,山中贼寇依然存在,半点也不会改变。你可明白?”
李狗子点点头,表示明白。可心中总觉有些不对。身为官军,为何要与贼人勾结?他一直以来的是非观念,竟有些动摇。看向周晨,忽觉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