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太过灼热,唐溪月有点抵挡不住。
她吞了吞口水,暗暗给自己打气,把早就想好的理由慢慢说出来。
“我前几年上山挖野菜的时候,救了一个老爷爷,他说他是一个四处采药的游医。”
“这几天都在这里采药,他问我想不想学采药,他可以教我,于是我就跟他学了几天。”
“有一次我看到他小腿上绑着布条,就好奇地问了。他说这叫绑腿,要长时间走路就可以这样绑着。这样小腿不会酸累,不会胀痛。”
“他还说,在山上绑腿还能防止虫咬,防止树枝剐蹭。遇到需要绳索但手边没有的时候,还可以把它拆下来当绳子。”
唐溪月说完,忍住了用手拍胸脯的冲动。她真的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还是说这么一大串。
但是再怕也是要说的,自己肯定要绑腿,也见不得两个小家伙腿疼。
既然要绑,就避免不了被问。
唐溪月想到刷的视频里还有教自己辨认药材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于是就编了一个游医的故事,到时候也不用再编借口了。
她也想好了,如果他们问为什么不早告诉他们,自己就学着大伯母的样子,摸着脑袋憨憨一笑,推说自己没想那么多。
反正记忆中原主也经常被说不像她娘,倒像她大伯母。
不过没有人问,大家的关注点都在绑腿,游医和采药上面。
在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眼里,大夫跟读书人一样厉害。
谁家有人会认点草药,那真是了不得,可以靠着采药养家了。
还有绑腿能防止腿疼,这个太有用了。以前大家走久了腿疼,只能硬扛着,多休息几天。
但是逃荒路上不知道要走多久,更没有时间给你休息。开玩笑,蛮子还在后面追着打,给你时间休息你也不敢停下来啊。
众人围着唐溪月,一个问,“溪月,你真的会采药吗?”另一个说,“溪月,你也教我绑腿吧。”
唐溪月刚平复的心跳又砰砰直跳,好在陈桂花和胡蕙娘看出她的紧张,替她解围。
“别围着溪月了,你们这样会吓到她。”胡蕙娘心想,孩子本来就不爱说话,一个个这样问,别把孩子吓得更不爱说话了。
“好了,都坐回去吃饭。”陈桂花把人赶回去吃饭,然后拉着唐溪月的手说:“孩子,别怕,他们只是听到这些事太激动了。没事,你不要紧张。”
自家这个大孙女,真的很像老大夫妻两个,憨厚,老实,干活也勤快,心里也是有主见的,就是不太爱说话。
平时跟家里人交流也没问题,但是被一群人围着就容易紧张到说不出话,跟不熟的人说话也容易紧张。
陈桂花的手并不细嫩,毕竟都五十多岁了,手上还有一层薄茧,也不柔软,但是很温暖。
唐溪月逐渐平静下来,她小时候也不这样的,她还记得她妈说的,她小时候一点也不怕人,见人就要抱抱,一点不怕生,小嘴叭叭的,很能说。
她是什么时候变得害怕在人前表达自己的呢?唐溪月想不起来了。
好像是亲戚每次看到她,还没等她说话,就批评她嘴巴越来越笨,她爸妈还在旁边附和,还催促她说话的时候。
好像是那次她爸要自己办一件小事,自己没有办好,被她爸骂哭,自己想要解释,却怎么也说不出话,还被她爸一直质问的时候。
但是现在的唐溪月,感受着陈桂花手心的温度,好像也没有那么怕了。
唐溪月回握陈桂花的手,她感觉,这双手,能给她勇气。
“奶,我没事,我不紧张了。”
“好,不紧张,来,吃饭。”陈桂花拿起一个窝头递给唐溪月。
唐溪月接过窝头,慢慢啃着,这个家好像真的还不错,她心想。
“奶,等下吃完饭我教大家绑腿吧。”
“哎!好!好孩子,我肯定叮嘱他们不要问东问西。”陈桂花很开心,“要不你先教我绑,我再教他们?”
唐溪月摇头,“没事,奶,我一起教吧,我可以的。”
大家听到唐溪月的话也很开心,加快了啃窝窝头的速度。
等唐溪月啃完窝头,唐家人都已经拿着布条在旁边等着了。
眼光灼灼看着唐溪月,一个个想问要怎样的布条,要多宽的,要多长的。但又怕吓到唐溪月,只能忍住。
唐溪月深呼吸一口气,把自己的绑腿拆了,放慢速度给大家演示了一遍,一边演示一边讲解。
众人纷纷弯下腰学着唐溪月的样子给自己的小腿绑上,绑好直起身子试着走动两步,感觉出不同后,都给唐溪月投来赞许和感谢的目光。
这感觉好像还不错,唐溪月心想。
不知道是不是其他难民也在休息,此刻的官道上没有人路过。
村长环视一圈,看见大家都吃完了,轻敲铜锣表示准备出发。
队伍继续启程,下午的路程都是在官道上。
大河村众人排着队靠官道右边行走,因为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有推车,汉子负责推车,老人小孩都得靠自己走,有的甚至还得背着行李,所以行进速度不快。
时常被一小波一小波难民超过,都是几个或十几个一伙,身上的行李很少。
看到大车小车的大河村人,有的人目光满是羡慕,有的眼里全是贪婪。
又有一户难民从唐溪月旁边走过,这户难民只有三个人,一个干瘦的汉子挑着担子,一个妇人抱着一个瘦小的小男孩。
男孩忽然抬起干枯的手,挣扎着指向陈桂花的牛车。
“娘,我好渴,我想喝水,那里有水。”
原来是牛车上的李香香在给妞妞喂水,她是背对着左边官道悄悄喂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小男孩发现了,李香香连忙藏起水囊。
男孩还在喊,可能是因为很久没喝水了,声音嘶哑。
妇人看着儿子凹陷的小脸,皲裂出血的嘴唇,心一横,抱着孩子冲向牛车。
陈桂花见状,抽出腰上的杀猪刀,一扬,朝着妇人大喊:“你站住,不要过来!”
妇人被吓到,一下子跪在地上,然后就是不住地磕头,脑门一下一下砸在干裂的地面,带起一阵灰尘。
汉子也挑着担子跪在妇人旁边,一起磕头。
“求求你们,给我们一口水吧,一口就好,我们已经三天没喝水了,孩子快撑不住了。”
李香香有点动摇,她才二十岁,刚当娘不久,肚子里还有一个,自是看不得娃受苦。
她看向陈桂花,陈桂花对她摇摇头,然后对妇人说:“我们也没有水,你不要跟过来。”
随后挥动鞭子,加快牛车的速度。
唐溪月等人见状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加快脚步。不一会就把妇人一家抛在身后。
唐溪月忍不住回头看,妇人还跪着,有难民从她旁边走过,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木木地往前走。
汉子站起身,扶起妇人,挑起担子,对妇人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