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姨娘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祝新柔,“上回你送信及时,我就告诉你一件事,你现在还不算到了绝路。
你很得我爹的喜欢,他现在正在兴头上,现在因为祖父赶走了你,但是他即将去外地赴任,说是卖了你,说不定过上几日你就和他一起去了外地。
到时候我和娘就都管不到你了,你做了我的暗探,被人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月姨娘怕死,但是不怕死人。
青楼凶险,贱籍的人命更不值钱。
月姨娘不蠢,她看出了祝鑫的凉薄,现在纵然能得到宠爱,过上几年,她容色衰减,就是被随手送人的下场。
反倒是这位小姐有些良心。
当然,更重要的是——
月姨娘额头抵在冰凉的石板上,呼吸间是呛人灰尘味,胸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她以为自己会认命,但是现在有人可以帮她改名换姓啊。
月姨娘第一次抛弃了所有的理智,她词不达意、翻来覆去刨析着自己的内心,渴求自己有做一个人的机会,哪怕只有一年,她不想去讨好人了。
“求求小姐,奴婢真的不会背叛您……”
做人暗探,最重要的是忠心,但是月姨娘不知道怎么证明。
祝新柔嗤笑了声,“我不要你的忠心,你敢暴露出来,那户人家不能拿我怎么样,反倒是你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做人暗探,就不能怀孕生子,免得你被他们策反了。
我会让人给你用药,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月姨娘赶忙答应了。
她的性命一直握在旁人手中,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唯恐哪天得罪了鸨母\/祝鑫,直接被打杀了。
在这种连自身安全都没有办法保证的情况下,她根本没有精力去期待子嗣,以前逃避天香楼的药,只是想借着孩子站稳脚跟。
祝新柔不断思考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指尖摩梭着草药布球,一下更比一下快,月姨娘提心吊胆地等着,唯恐祝新柔改了主意。
“好,我会安排你到京城,你会被卖给一个叫做薛峰的人,他是个平头百姓,没有官身,是京城中的纨绔。
你到了那里,想办法成为他最宠爱的妾,然后记下他和他叔父的每一次见面。”
月姨娘迷茫。
祝新柔不解释,“你记着,你被祝家转卖,恨毒了我和娘,我到了京城后,你可以适当在薛峰面前说些祝家的坏话。”
月姨娘应了。
祝新柔不怕她背叛,薛峰的叔父薛忠是宫内的太监,手段毒辣,如果知道月姨娘是被人安排过来接近他们。
他不会觉得月姨娘主动告密就是忠心,他一定会让月姨娘生不如死。
毕竟谁能保证月姨娘说的是真的呢?
薛忠更相信在酷刑之下月姨娘说出的话。
祝新柔现在说再多,都不如让月姨娘亲眼看见薛忠,只需要短短相处,就能明白此人的可怖,绝不敢生出背叛的心思。
宫内的宦官机构分为十二监、四司、八局,其中最为人知道就是司礼监,权势滔天。
现在的薛忠只是尚膳监掌印,在后宫中伺候贵人,在宦官中排不上号。
但是在皇帝死的那年,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相当于外朝的首辅,掌握着批红大权,能够代替皇帝处理奏折。
祝新柔现在留的是一部闲棋,但凡能用上,那就赚了。
她知道要人办事,还要给些好处,“我会给你安排一个落魄士族的旁支小姐身份,让你风光出嫁。”
“奴婢不要嫁人,奴婢想在江南有一个自己的院子,平日里就躺在院子中晒着阳光,闲暇就出门踏青。
奴婢想要一辈子过这种不操心、悠闲的日子。”
这个要求听起来简单,其实很难。
不是难在钱和房子上,难的是长达几十年的安全。
这时候讲究聚族而居,为的是出了什么事情亲戚朋友能够搭把手。
独门独户居住都可能被人谋财害命,更不要说月姨娘是一个有钱且独居的女子了。
夜间翻墙杀人夺财,第二日被人发现报官,官府也没办法查出来贼人是谁。
有人上门说是月姨娘的夫婿,或是她的宗族长辈,就能够在众人面前直接带走月姨娘,把她卖了,再把她的家产据为己有。
更不要说地痞无赖上门打秋风,出门踏青时候被人在隐蔽处强占了身子,各种骗子上门哄骗钱财。
街坊邻居看你孤身一人,把东西堆在月姨娘的面前,堵在她的门口骂上几天,打上几巴掌……这些官府都不会做主。
因为事情小,更因为没人会给月姨娘作证。
更别说年老了被奴仆欺负,被扔在房中等死旁人强占了家产,祝新柔可以眼不眨地说出数种危险。
寻常官宦人家女眷都不能过上月姨娘口中的生活,没有依仗外面处处是危险。
但是祝新柔能给月姨娘这种生活,只要祝家不败落,就能一直做月娘的靠山,庇护着她。
祝新柔,“我答应你,事成之后,你就会过上这样的日子,就算事情不成功,最多十年,十年后,我也会帮你假死脱身。”
月姨娘坚定道,“奴婢相信小姐。”
空口白牙没有保证的话,但是月姨娘愿意相信,她什么都没有,不怕人骗她。
人活着总要有个盼头,现在她有了。
张府。
张千兰得了月姨娘的口信,知道苗轩被抓,倒是没有怀疑到月姨娘身上。
因为她记得第一次上门时,月姨娘脸颊红肿,哭诉被宋婉君掌掴。
这等毒妇,确实能做出这种事情,故意借着这个机会磋磨姨娘。
只可惜她当时着急忘了这件事。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这才拖累了你的族兄,我现在就去祝府。”
静平王世子非常怜惜张千兰的遭遇,想要为她撑腰。
第一次做,业务不熟练,又踢到铁板上,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现在也很头疼,但还是安慰张千兰,“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祝家跋扈,不乖顺,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我心中有计较。”
他知道苗轩口风紧,所以毫不担心。
这边祝新柔也不担心。
前世苗轩是锦衣卫指挥使,众所周知,锦衣卫指挥使是行刑人,不是受刑人。
锦衣卫大牢中犯人骨头硬,和锦衣卫指挥使有什么关系?
虽然官府内的刑具远远比不上锦衣卫,虽然苗轩才被提审了两回,但是!
苗轩已经迅速供述完了整个下毒过程。
前世的锦衣卫指挥使,和现在的苗轩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老子当锦衣卫指挥使,靠的是皇帝信任,又不是骨头硬!
在他被审第三回时,知府喝问,“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苗轩被锁在堂前,声音沙哑细弱,口气却非常桀骜。
“哼,说出来吓死你们。”
他笑出了声,笑声沉闷,像是疯了,神志不清,不晓得在笑什么东西。
知府喝道:“给我打。”
“慢着!!”苗轩匆匆开口,“我家主子是静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