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为卿一袭月白长袍，衣袂随着脚步轻轻飘动，他踏入书铺，立于门前负手而立，目光冷然地望着江昭。
江昭背对着大门，恍然不知，还在说服江凌言。
“你就带我去吧，人家都邀请我了！”
江凌言抬眸看了一眼晏为卿，再垂眸看向江昭，她头顶的小青葫芦随着披散的乌发，止不住地晃动。
“此事不由我决定，不若去问问晏大人？”
江凌言并未提醒她门外有人。
听他这么说，江昭就不乐意了，晏为卿定然不让她去，说不准明日就把她打晕送回京城。
两年前江凌言刚到明州府，来寻她时，江昭自认为两人并不相熟，关系相当一般。
可架不住这人日日往她府上跑，后来昭白书铺的开张也有他的帮助，一来二去，在江昭心里，江凌言也算是个朋友。
既是朋友，那就没有这么多规矩。
江昭佯装发怒，双手叉腰，狠狠蹬脚，就差拿刀架在江凌言脖颈上。
“我都说他断绝关系了，你还问晏为卿做什么！”
江凌言并未回话，他低垂着眼睫，看见江昭的青绸裙裾扫过他银白皂靴，仿若清风抚过，眸光流转。
得不到回应，江昭伸手去扯他衣袖，轻轻晃着。
从晏为卿的视角看去，俨然是顽皮的妹妹向兄长使小脾气。
这时在墙角将书整理好的谢砚白正巧起身，他看向书铺前站立良久的晏为卿。
他气度不俗，并非寻常人家。
谢砚白一番思索过后，上前询问。
“请问您需要买什么书呢？”
晏为卿目光沉沉望向江昭，缓缓收回视线，声音凛然。
“不用了。”
这一声让周遭瞬间冷了三分，江昭的动作蹲在原地，她双目微瞪，一时间不敢回头去看，只能用眼神询问身前了江凌言。
晏为卿是什么时候到的？
江凌言掀起眼皮飞快地同她对视一眼，再次垂眼，掩饰性轻咳一声。
那便是很早就到了。
江昭咬牙切齿，攥着他衣袖的五指嘎吱作响，当场掐死江凌言的心都有了。
晏为卿已经转身走出书铺，谢砚白正在送客，看着他大步离去。
“客官慢走。”
江昭狠狠地在江凌言皂靴上踩了一脚，然后迅速回头，快步朝门外跑去。
谢砚白感受到一道青绿的身影“嗖”的一声，从身旁飞过。
张满福一早就等在昭白书铺门前。
他见晏为卿衣着不俗，进了昭白书铺没多久又两手空空出来，定是没买到满意的书。
张满福满脸堆笑上前。
“这位大人，您可是要买书？”
晏为卿连眼神都不曾往她的方向瞥上一眼，抬步径直朝前走去。
张满福家中开书铺，自幼跟随父亲经商，什么客人没见过，他也不扫兴，继续开口。
“这位大人，我们店可不是昭白书铺这种九流小店，您要什么书都有，就是没有，您也能到我们店内随意翻看，有喜欢的再买也不迟呀。”
晏为卿还未出声拒绝，江昭就匆匆追上来，见张满福蹲守在自己铺外抢客人，她顿时火冒三丈，堵在两人中间。
“张满福，你干什么呢！还抢我的客人！”
张满福不乐意她这么说了。
“什么叫抢？这位客官一看就是在你们店里没找到满意的，我只是正巧看见，让他去旁的店看看罢了。”
江昭横眉冷对。
“那你蹲守在我铺子前这么久干嘛？”
张满福本想双手抱臂，却却因为手短肉多抱不住，就干脆垂在身侧，满脸无赖。
“我乐意！你铺子前风景好，我随便看看怎么了？江昭，你可没有把整条街都买下来！”
他虚张声势地提高音量，生怕来往的行人听不见似的。
江昭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拉起晏为卿的手，抬眸虚虚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牵着人往书铺走去。
晏为卿一言不发，竟真跟随她离去。
谢砚白正在书铺前洒扫，他方才见江昭冲出去，同张满福争执一番后，又将那位气度不凡的客人带了回来。
不远处张满福骂街的声音被他忽略，望着江昭牵住晏为卿的手，谢砚白心下了然。
“你们认识？”
江昭飞快地瞥了一眼晏为卿，又清了清嗓子。
她刚要作答，岂料晏为卿先行出声。
“不认识。”
江昭僵直在原地。
晏为卿身姿挺拔，将手抽回，他扫了扫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轻瞥江昭的目光透着冷漠。
“我与江掌柜不认识。”
“江掌柜”三个字念得极重，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之意。
“……”
江昭心如死灰。
方才她同江凌言的话，只怕是全被听见了。
她再次瞪了一眼不远处看笑话的江凌言，而后赔笑着牵起晏为卿的手，朝书铺里面走去。
“怎么会不认识呢？晏为卿你在睁大眼睛看看，我可是你活泼开朗的妹妹呀！”
晏为卿冷笑连连。
“家中并无妹妹，这位姑娘怕是认错人了。”
两人拉扯着朝后院走去，书铺内的江凌言只当无事发生。
谢砚白在听见“晏为卿”这名字时，手上动作一顿，再次抬眸望向二人离去的身影。
江昭强硬地把晏为卿拉进书铺后院。
不同铺外的吵闹，后院只有他们二人。
江昭两只手握住晏为卿的大掌，急于向他解释。
“我刚刚都是开玩笑的嘛！”
晏为卿并未出声。
他垂眸望着那两只手，昨夜这白皙的手里，握着些别的东西。
晏为卿不看她，江昭就踮起脚去掰他眼皮。
“晏为卿，我只是明日想去徐府，肯定不添乱的，徐推判都邀请我了，不去才打草惊蛇呢。”
他稍稍后仰，避开她的手。
“你要去便去，同我一个外人说什么。”
这明显是气话。
江昭气不过，踮起脚趴在他身上，一只手勾着他脖颈，一只手想去捏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我都说了是开玩笑的，晏为卿，你怎么如此小心眼？”
梦中的他就听话极了。
“你可是我兄长，我不问你问谁？”
晏为卿抿了抿唇，江昭紧贴在他身前令人眷恋的馨香传来，他的注意力集中胸膛曲线的触感。
昨夜的他知晓那曲线如何让人爱不释手。
晏为卿眸中晦暗，双手扶在江昭肩上。
“站好。”
江昭不肯，还想拉扯他衣裳，“你别生我气了。”
晏为卿将略微凌乱的衣襟细细理好。
“不生。”
他敢妥协，江昭就敢蹭鼻子上脸。
“那你让我去徐府。”
她不忘自夸。
“你自己也明白，我不去定会让他们起疑，况且我这么聪明，说不定能探到有用的消息呢！”
晏为卿理好衣襟，双手背在身后，一袭白衣衬得他好似翩翩公子，从骨子里透出清贵。
江昭眨了眨眼。
只听他声线低沉，“明日跟在江凌言身后，不要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