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筠的身段实在是显眼,一身职业正装穿在她身上,很完美地诠释了所谓的线条美是何意义。
头发被她干练利落地盘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那是与前几次见面时截然不同的一种气质。
这朵清纯无暇的茉莉,在此刻俨然更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晚香玉,可以隐约窥见她未来幽静盛开,散发出馥郁芳香的那一日。
这样的应筠,很难让人不一眼看到她。
当然,注意到她的人不仅仅是叶嘉淮。
光是出电梯时,叶嘉淮就看到不止一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眼中的欣赏意味浓重。
叶嘉淮在心中不置可否地暗嗤一声,淡然地收回视线。
“叶董,您先请。”庄雨眠拉着应筠,浅笑着后退一步,让出了一点位置。
基本的职场礼仪她做的很到位,但心里头却不免嘀咕,这位爷今天非和她们挤这部电梯干嘛?
电梯门合上,伴随一阵微弱下沉感,开始上行。
庄雨眠按好楼层后就拉着应筠站在了靠近门口的角落里,两个女生贴得很近。
叶嘉淮扫过一眼,突然就想起了刚才庄雨眠覆在她腰间的手,也不知说了句什么,逗得她勾唇浅笑。
她对谁都露着这么张笑脸儿?
怎么不见对他笑?
每次都是叶先生长叶先生短的,畏畏缩缩地看他一眼,拘谨得不行。
怎么着,他是头上长了犄角,还是能吃了她?
小姑娘年纪不大还有两副面孔呢。
应筠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就在那一秒,她的余光很巧的,捕捉到叶嘉淮扫来的一眼。
极淡的,漫不经心的目光,再寻常不过,却因为它的主人而令人无法忽视。
应筠一边安慰自己,空间小,看到她很正常,一边不由自主把脑袋埋得更低。
她甚至开始天马行空地想,世界上真的不能存在隐身术吗?
粉底为她掩盖了些许面颊的绯红的秘密,但耳垂艳丽的颜色却无法遮掩。
尤其是她今天这个利落的发型,她的赧然被展露的一览无余。
说到底还是朵待放的花儿。
小姑娘,装成熟呢。
叶嘉淮因为这个有趣的发现心底无端生出一点愉悦。
应筠呢,现在心里只有后怕。
她想起前几天晚上她发的那条短信。
还有……
当晚叶嘉淮打来的那个电话。
原本她下定决心不再瞎想后,都已经把这事抛在脑后了,更没想过叶嘉淮还会回她消息。
学到凌晨,应筠洗完澡,刚上床,手机就响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点,诈骗电话?
拿起手机一瞧,手抖了抖。
除了和亲近的人以外,应筠很讨厌打电话,有什么不能短信说。
应筠有想过要不然就当自己已经睡了,静等电话挂断就好。
但转念一想,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
所以,应筠犹豫几秒,还是接通,她把手机贴到耳边,礼貌地打招呼,“叶先生晚上好。”
叶嘉淮问:“睡了?”
应筠很老实地回答:“还没有,再看一会儿书就睡了。”
“挺用功。”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应筠也不敢轻易说谢谢夸奖这样的话,很谦虚地说:“还可以。”
毕竟已经是凌晨,和一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这样没话找话地聊下去属实不妥。
应筠趁着沉默的间隙谨慎开口:“叶先生,这么晚了,您还有事吗?”
这话背后的意思很明显,意思是:我能挂电话了吗?
叶嘉淮开了一天的会,各类政策项目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天,繁杂的工作堆积在一起,即便是再热衷于工作的人也难免会觉得头昏脑涨。
应筠的短信就是在这样的时刻被点开的。
叶嘉淮抱着或许应筠还没睡,逗逗小姑娘的心思打过去。
等了几秒,叶嘉淮都打算挂了,一声温软的“叶先生”又那么轻飘飘的,带着点试探,传入耳中。
叶嘉淮突然发现,应筠温软的语调似乎比一杯刺激的烈酒更能抚平紧绷的神经。
她在北城生活了四年,可说话的时候还是总带着那么一两句家乡的腔调,像春日里一场绵绵的细雨,润物无声,让人很舒心。
叶嘉淮从不委屈自己。
所以他说:“陪我聊会儿天。”
应筠默了默,她觉得,叶嘉淮有点没边界感。
哪有大晚上找人家女孩子聊天的,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应筠骨子里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她可没忘记自己刚刚下的决心。
应筠很有勇气地拒绝他:“叶先生,我们也不是太熟,好像不是能在这个时间点聊天的关系。”
很正义凛然的一句话。
叶嘉淮也不意外,上两次的接触后他就看出来了,这小猫儿没那么乖,惹急了咬人的。
人嘛,总有点探寻底线的劣根性。
叶嘉淮沉声,听起来像是生气了,“几个小时前还感谢我的帮助,现在就不熟了?”
不熟悉才会客气地说谢谢呀,应筠在心里很有道理地和他争辩。
但也仅仅只是在心里,叶嘉淮对她的帮助是实打实的,她还没有那么忘恩负义。
叶嘉淮继续吓唬她,嗓音冷了三个度,“应筠,你的谢,心不诚。”
应筠的心快速跳动起来,忐忑得不行。
她就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计较利益的得失。
可叶嘉淮又什么都不缺,要她怎么谢。
应筠揣摩了半天,以一种豁出去的姿态,说出一句很不硬气的话,“叶先生,不然您看看要怎么谢,才比较诚心一点。”
应筠其实都做好他要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了,但违背原则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隔着电话,叶嘉淮好像都能感受到她的如临大敌。
叶嘉淮故弄玄虚,一句话不说,淡薄的呼吸声却将应筠的心吊起又放下,七上八下的。
应筠有些受不了这样焦灼的气氛,甚至有直接挂断电话把人拉黑的冲动。
叶嘉淮像是掐准了她快撑不住的时间点,在那之间,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说:“换个称呼。”
“嗯?”应筠没懂他的意思。
他提醒她:“叶嘉淮,上回不是叫得挺好。”
应筠眨眨眼,高悬着的心“噗通”一声,过分平静地落回胸腔。
应筠一时没想明白,是该松口气,还是该骂他一句脑子不太正常。
有谁诚心地道谢是把敬称改为直呼其名呀!
她舔舔唇,放下方才紧张的心绪,叫他:“叶……嘉淮。”
叶嘉淮听得挺满意,夸了句:“挺好听。”
应筠憨笑一声,谄媚地说:“您名字起得好。”
叶嘉淮回敬她:“您马屁拍挺好。”
“您说笑了。”
这尊称马上快成常用语了。
“叶先……”应筠还没太习惯直呼他的名字,说到一半又改口,“叶嘉淮,时间不早了。”
意思是:我真的要挂电话了。
叶嘉淮没再为难她,“嗯,挂吧。”
“祝您做个好梦,晚安。”
应筠的电话挂得飞快,一场通话,打得她筋疲力尽,也懒得再看书了,倒床上,拉上被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点杂念都没有。
应筠很清楚,一个称呼的改变并不能代表什么。
她很识趣的,把今晚的通话当作他们俩最后的交集。
……
但缘分两个字是真的奇妙。
很显然,现实告诉她,你要学会接受各类偶然的巧合,比如今天的遇见。
如果说在此之前,应筠看到叶嘉淮这张脸还有一点旖旎的念头。
那么现在,是一丁点儿都没了。
华盛,叶董,两个词足够让她知道叶先生是什么身份地位了。
她满心都是懊悔,之前和叶嘉淮讲话时太过放肆。
应筠回忆起他们见的几次面,她是不是好像还暗戳戳挑衅过他一两句来着。
应筠暗自叫苦,不动声色地侧过一点身,完完全全地将后背留给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电梯还在上行,有老板在,气氛理所应当的要沉闷许多。
应筠在心底默默祈祷这样的沉默能一直持续到电梯门开启。
她抬头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很幼稚地给电梯鼓劲儿,快一点吧,再快一点。
下一秒,应筠就领悟到,祈祷终究只是一种自我心理安慰。
叶嘉淮轻描淡写地打破沉寂:“你们部门最近招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