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琰轻瞟了眼,还呆怔在地上的叶槐安。
她苍白的脸上蒙上了层哀愁,双眼定定地望着,地上遗留下来的血迹。
他微启唇,对着李戟问,“师兄,嫂嫂可好?”
赵琰问候了所有人,等最后才来问候叶槐安,李戟并不觉着冒昧,只是看着此时魂不守舍的叶槐安
他张了张口,不知如何回答。
“叶娘子,今日可真是让你受累了。崔某在此深表愧疚。”
崔颢忽然开口。
他的口吻依旧是四平八稳的,听不出有一点在受惊。
叶槐安抬起了头,望着他这张和爹爹一样的脸,“国公言重了。”
说完,她就生硬地别开了眼,脸上划出一丝不自然。
崔颢牵动了唇角,沉吟片刻,又问,“叶娘子,可是认识刚刚那人?”
听到这个贸然的问题,赵琰视线一沉,轻瞟过叶槐安有些发白的脸色,默不作声。
刚刚叶槐安的反应,确实不太对,以至于现在掩饰在她眼底的哀伤也是一样。
不对劲。
笼罩在叶槐安身上的谜团,似乎变多了。
赵琰没有急着收回视线,而是也等着叶槐安的回答。
三个男人的视线,一时间,竟全都聚在叶槐安的身上。
叶槐安咽了口口水,坦荡道,“前面来的时候碰到过。”她尽量稳住神情,“国公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发现,叶娘子似乎在为刚刚劫持你的这人而神伤。”崔颢不重不清地解释。
叶槐安心咯噔一跳。
赵琰脸上的笑容依旧是云淡风轻,可是落在叶槐安脸上的视线却加深了。
挂上了探究。
而后,忽然一滞,落在她脖子上那道瘆人的伤口时,他的心脏有些不舒服。
立时,叶槐安碰了碰失血的唇,“国公不知,我念佛许多年了。”
叶槐安一边说着,一边撑起身子,与崔颢尽可能的平视,“所以见不惯有人死,况且先前已跟他有个一面之缘。”
她的声音虽然嘶哑,但是占住了脚。
不管,崔颢信不信,这就是她给他的唯一答案。
“原来如此,你小小年纪倒是这么慈悲。”崔颢说着,转目看了看李戟。
李戟知道崔颢的意思,小幅点了点头。
叶槐安是念佛的,一月中她总还是会隔出几日斋戒。
“国公不念佛嘛。”叶槐安顺势一问,字语中压着气势。
而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委实惊愕了崔颢。
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佛世上若是真的有佛,那这佛不拜也拜。
叶槐安定定直视着崔颢,想要从他的双眼中找到心虚。
崔颢,你恶贯满盈。如何敢见神,敢拜佛。
见崔颢不回答,叶槐安又道:“据说,国公夫人也是吃斋念佛之人,想来夫人定也是日日在为国公祈福。庇佑国公无灾无难!”
听见这讨巧的话,崔颢谈不上喜欢,但是听到了夫人二字,却让他十分受用,“若是,今日我夫人来了。她定会喜欢你这个孩子。”
他的语气十分自然,就是这娴熟的话,让叶槐安心中猛恶,“李戟,你倒是眼光不错。”
李戟还没说话,崔颢的声音就盖了过来,“所以,你什么时候带你家娘子下去包扎啊。”
叶槐安这才松了口气,想来崔颢打消了些对她的怀疑。
她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崔颢的一眼,他似乎预料到了这一眼,与叶槐安碰了个正着。
叶槐安微微一笑,“郎君,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赵琰深看了叶槐安一眼,刚想随她一同出去,就被崔颢喊住,“赵琰,你和李戟先留下来。”
李戟应道:“是!”
赵琰淡淡一笑,拂了拂雪白的衣袖,将身子慢慢朝向崔颢。
叶槐安刚出园子,就发现园中的其他原本滞留在里面的人都被送了出来。
她们的脸上带着些余悸,眼睛总是会往叶槐安的身上落下,特别是定在她的脖子上。
嘴中的话偶尔也会飘落进,叶槐安的耳朵中。
她只轻轻挑了下眉头,并不在意。所谓的人言,都是这样,不如不闻不问,任它自由发展。
园子的拐角路上,一直侯在树下的人影动了动,然后飞奔向叶槐安而来。
急促的脚步声,让叶槐安飘忽的双眼猛地一紧,定定地望着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近人。
雀儿呼了口短气,站定身子,“娘子!”
先前叶府的周姨娘来了,娘子叫她去打发一下,结果没想到,就只是走了这么短的时间,娘子又添上了新伤。
叶槐安明显看出了雀儿眼中闪烁的水珠,纵使这夜深了。
可还是,能清楚的看见。
她顿了顿,用手想把这伤口盖住,“别看了,雀儿。”
雀儿哭唤,“娘子。”
腔调十分难过,最后一个字连颤了好几下才停下。
叶槐安摸了摸雀儿的头,心思有些复杂。
在她脚下的路,变得更黑了。
偏院中,沉寂了一天的灯,在现在才亮了起来。
雀儿盖上了火筒子,“娘子,我去帮你打水。”说完,她就红着眼,去了院子外的水缸边。
叶槐安低着头,桌上的烛火,照亮了她的右脸,另一面的脸蒙上了一层黑朦的灯影。
她原以为,今日她能将银屏的面具给揭下来,可是没想到她的脸上,现在并没有面具。
叶槐安怔摊着自己的手指,上面结着一层血痂。
是银屏的血。
叶槐安倒吸一口冷气。
这些年,流离在外。她也曾听说过不少奇闻异事。想来,银屏现在这般不需要面具,就能和她长得一般无二,应该是叫人用人换脸术。
传闻,此术凶险之极。要把人的骨头,一块一块揉碎,然后重新捏起。
很多人,都会在因为受不了这痛苦,而在中途就丧命。
没想到,银屏为了做自己,竟然忍受这般的剧痛。倒是让自己小觑了她,可这么做,究竟值得吗!
为了成为另一个人,而放弃自己,终年活在别人的影子下,这就是银屏想要的嘛!
叶槐安冷笑了声,把袖子中藏起的小刀拿出来,看了一会,就放进了抽屉中暗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