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建感觉自己刚睡着，就被叫醒了。
他打着哈欠坐起来，“妈，饭做好了吗？”
冯玉芬直接把热乎乎的鸡蛋粥，端到儿子面前。
“你先吃鸡蛋粥垫垫肚子，等妈送完生蚝回来就去磨豆浆，中午我们点豆腐吃。”
宋海建揉揉眼睛：“好……”
他坐到桌前，面前摆着一大盆鸡蛋粥，一碟咸菜，一盘炒青菜。
“家里还有十三妹送来的花蛤，养了两天，差不多能吃了，但我想到你这三天在船上都是吃的海味，恐怕是吃腻的，所以就没给你弄那个。”
宋海建吃饭的时候，母亲就在旁边说话，可他并不觉得唠叨，反而很享受这种滋味儿。
只有失去过母亲的人，才能理解他的心情。
“妈，这三天海兰海生在家乖不乖？”
“嗐，他俩，可赶不上你这个哥哥！不过也算懂事了，每天下午都跟着去捡生蚝，我去送货的时候也老老实实地待着没乱跑……”
凌晨的暗夜，小瓦房里一盏微弱的灯下，年轻的母亲高兴地望着翱翔一圈后平安归来的雏鹰，慈爱地催他再多吃些；而早早担起家中重担的少年，一边享用着母亲悉心准备的食物，一边听她絮絮叨叨地讲述家中的事务。
人生的幸福，不过如是……
天亮了，补觉的宋海建被一声声惊喜的尖叫吵醒。
海兰海生欢呼雀跃地扑到床上，“哥哥”“哥哥”地喊个不停，激动的海生甚至直接坐到哥哥肚子上。
宋海建被压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差点没吐出来！
看到哥哥的样子，海兰意识到闯了祸，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海生也想逃命，可他离哥哥太近了，刚撅起屁股要转身，就被哥哥抓住手。
“宋、海、生！”
宋海建直接扒了弟弟的裤子，往他屁股墩上抽巴掌，不过他有注意力度。
主要是想给海生一个教训，免得他老不知轻重，要知道这种行为一个不好，是会闹出人命的。
“还敢不敢了？敢不敢了？”
“不敢了哥哥！不敢了……”
六岁的海生趴在哥哥腿上哭丧着脸，哥哥对他没有以前温柔了呜呜呜……
挨了教训的海生蔫头耷脑地走出来，姐姐海兰站在水缸前，看得十分入迷。
“姐，你在看什么？”
海生走过去。
海兰指了指水缸里游来游去的鱼，“这些是哥拿回来的吧？好多啊！”
海生忙也凑上前，水缸底部还有海蟹、海虾呢！
喜悦的心情盖过了挨打的沮丧，海生当即欣喜地回身喊：“哥哥！你抓了这么多鱼吗？这能卖多少钱啊？”
托宋海建的福，家里的妹妹和弟弟都在小小年纪，就一门心思考虑挣钱的事儿。
宋海建走到院里，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才回答道：“这些不卖，是留着我们自己吃的。”
海生脸上顿时现出遗憾的神色，“为什么啊？”
海兰也一副可惜的语气：“是啊哥，这么多海货，感觉能卖好几块钱呢。”
“你哥不差这点儿。”宋海建撇撇嘴，但也没多解释，“等下午你们就知道了。”
今天捕鱼队捞上来的鱼多，恐怕大队要出动两辆牛车才能拉得完。
早上冯玉芬煮的粥还有一些，宋海建洗漱好后，就把粥热了给妹妹弟弟吃。
他睡前才吃过，这会儿倒是不饿。
吃完饭，宋海建就挑着母亲泡好的黄豆，去大队部借磨盘。
冯玉芬紧赶慢赶的，总算在八点多到家了。
没曾想，屋里空无一人。
她又去厨房看了看，发现黄豆和桶都不在，连忙转去了大队部。
果不其然，她家三个孩子都在呢！
宋海建在那儿推磨，海兰踩在一个凳子上，往里舀黄豆。
海生则负责接豆浆。
冯玉芬赶紧从儿子手里接过推磨的活儿，“不是说了我回来再磨吗？”
“我反正也没事儿干，再说我现在推得动磨了。”
“你个小孩子，干嘛老跟大人抢活儿干？”冯玉芬假意嗔怪道，“等你长大了，多的是你出力的时候。”
宋海建没吭声，把妹妹赶到一边儿，默默地拿过勺子舀黄豆。
中午母子几个点了豆腐，还留了很多豆花。
宋海建用大盆子盛了满满一盆豆花，又装了几大块豆腐，叫上海兰和自己一块儿送去蒲阿爷家。
海生端着一碗甜豆花跟在哥哥姐姐后面，时不时给姐姐喂一口。
路上碰见的村民看见这一幕，都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然后和他们打招呼。
见宋海建礼貌有加，海兰海生活泼可爱，便都忍不住感叹：“玉芬的好日子要来了啊！”
“她还是有福的，三个孩子都乖巧懂事，尤其是大的那个，不到十岁就能给家里挣钱了，哪像我们家的，都十七八了，还整天只会逗猫遛狗！”
“我家的还不是一样？像宋海建这样的孩儿，只怕全天下都没几个哦！”
此时她们还不知道，宋海建现在挣钱的数目，已经由两位数升级到三位数了……
“十三……十三！”
宋海建站在门外喊了两声，屋后总算传来蒲十三响亮的嗓音。
“哦——我在菜地！”
宋海建便又大声说：“我家做了豆腐，给你们送了豆花和豆腐来！你家厨房怎么锁着的？”
“啊？我不知道啊……我这就来！”
随着蒲十三话音匆匆落下，不一会儿，满手泥土、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就从屋后绕了过来。
“十三姐，你们在菜地干嘛呢？”海兰见她大冬天的还下地，纳闷地问。
蒲十三抬起胳膊擦了擦脸，“我阿奶留了一小块地给我和阿姐，让我俩随便种什么都可以，我们刚刚在刨地，打算种点瓜子儿！”
“种瓜子儿？现在？”宋海建抽了抽嘴角。
“嗯呐！我问过阿奶了，她说葵花籽什么时候种都可以呀！只要不是台风天都能活。”
交谈中，蒲十三洗净了手，打开了厨房的门，从橱柜翻出一口锅、一个大铁盆来盛放豆花和豆腐。
小姑娘还挺不放心地问：“阿建，你们拿了这么多过来，家里还够不够吃哇？”
海生咧着嘴抢答：“我妈做了一大锅，说是可以吃好多天了！”
“喔！那好嘛！”
蒲十三这才踏实，拿着宋海建家的盆去刷干净。
还回去的时候，小姑娘突然想到什么，笑嘻嘻地问：“阿建，阿爸说后天带我们进城，你要不要一起去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