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锋踩着枯枝往山坳深处走，鞋底碾碎的不仅是落叶，还有他愈发紧绷的神经。
血月的红光透过树冠漏下来，在他脸上割出斑驳的血痕。
苏月走在他身侧，腰间那串青玉药铃随着步伐轻响，声音里浸着山风的冷意。
青鸾缩在两人身后，指尖掐着幻术诀，发间的蝶形银饰微微发颤——方才她用幻术探路时，分明触到了几道隐晦的神识波动，像毒蛇吐信般扫过他们的藏身处。
\"还有两个半时辰。\"苏月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玉。
她摊开手，半块刻着\"无锋\"的玉珏在掌心泛着幽光，\"当年我们在青石涧捡的，你说要等修成天师境再凑成完整的。\"
林无锋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那天苏月蹲在溪水里捡石头，白衣下摆沾了泥也不在意，说要刻两个名字做信物。
后来他被长老刁难，是这半块玉珏在怀里焐着，才没让他在寒夜里冻僵。
\"等救了红衣阿姨，我带你回青石涧。\"他握住苏月的手，灵力顺着指缝渡过去——她为了配解药，三天没合眼，体内灵气紊乱得像乱麻。
苏月指尖一颤，没抽回手，反而将玉珏按进他掌心：\"先过了今晚。\"
青鸾突然拽他衣袖，幻术蝶从她袖口飞出，在半空凝成虚影：\"无锋哥，幽冥教的聚灵阵在运转！我刚才用幻术探到，黄泉殿地下有血雾翻涌，怕是要提前血祭......\"
林无锋瞳孔骤缩。
他早猜到幽冥鬼王急着唤醒上古邪物，但没料到会提前。
如果让那东西脱困，整个苍澜域都得陪葬。
他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里面躺着从黑市换来的破阵符，可单凭那些，根本破不开天师境三重布下的血煞阵。
\"必须制造混乱。\"他停下脚步，仰头看向血月。
月光落在他眼角的旧疤上，那是三年前被外门执事用戒尺抽的。
当时他跪在演武场，听着周围人的嘲笑，心里只想着：总有一天，要让这些踩在他头上的人，跪在他脚下。
现在机会来了，可还差关键一步。
林无锋闭了闭眼，神识沉入识海。
那个泛着青铜光泽的签到盘正悬浮在灵海中央，盘身刻着\"轮回\"二字，每次签到都要抽取他三成灵力。
上回签到还是三天前，换了瓶洗髓丹，现在灵力只恢复了五成——如果现在签到，怕是要反噬。
但没时间了。
他咬碎舌尖，腥甜漫开的瞬间，指尖按在签到盘上。
青铜盘发出嗡鸣，林无锋感觉有根针在灵海里搅动，疼得他额角青筋暴起。
苏月察觉他异样，刚要开口，就见一道流光从签到盘里飞出，落在他掌心——是枚巴掌大的银铃，铃身缠着赤纹，轻轻一晃，竟有幻境在铃口浮现：百鬼夜哭，万魔齐嚎。
\"幻音铃？！\"苏月倒吸一口凉气，\"传说中能操控人心神的上古法宝！无锋，你......\"
林无锋抹了把嘴角的血，眼睛亮得惊人。
他当然知道这东西的来头——幻音铃以怨魂为引，能将施术者的念头化成音波，直接攻入目标识海。
当年万魔宗大长老就是用这东西，让整个苍梧宗自相残杀。
\"去幽冥教后山。\"他将幻音铃收入袖中，\"血影使说过，鬼王的闭关洞在离黄泉殿三里的悬壁上，那里聚灵阵最弱，音波能透进去。\"
三人绕开巡逻的鬼面卫，借着青鸾的幻术掩去身形。
林无锋贴着山壁往上爬，指甲在岩石上抠出白痕。
悬壁上有个半人高的洞穴，洞口飘着两盏引魂灯，灯油是活人血，在风里散着腐臭。
他深吸一口气，将幻音铃抵在唇边。
灵力如潮水般灌入铃身，赤纹瞬间亮起，铃口喷出的不再是声音，而是一缕肉眼可见的银雾。
林无锋念头转动，银雾里便多出几道重叠的声响：\"大人，血影使说今晚子时动手，他手里有鬼王的命牌......\"
\"那林无锋带了个会幻术的丫头，说是要救红衣女使的母亲......\"
\"血影使说，等邪物苏醒，第一个要吞的就是您的魂魄......\"
洞穴深处突然传来轰鸣，一块磨盘大的岩石被震得滚落。
林无锋慌忙拽着苏月躲进石缝，就见洞内冲出道黑芒，正是幽冥鬼王！
他披散着长发，额间嵌着块血玉，原本苍白的脸此刻涨得紫红，活像被掐住脖子的恶鬼。
\"血影使！你敢叛我？！\"鬼王的声音震得山壁簌簌落石，\"去把血影使给我抓来，抽了他的筋做引魂索！\"
山脚下顿时炸开一片混乱。
鬼面卫们举着火把冲向后山，原本守在黄泉殿的守卫也跟着跑，只剩下几个天师境的护法皱眉站着。
林无锋藏在石缝里，看着这一幕，喉间溢出轻笑——他特意在音波里加了鬼王最忌惮的\"命牌\"二字，那东西是当年鬼王用自己心头血养的，最是多疑。
\"走！\"他拽起苏月和青鸾，顺着悬壁滑下去。
青鸾的幻术蝶在前方探路，将他们的身影融进山影里。
路过演武场时，正撞见几个鬼面卫押着血影使，后者被捆着却还在笑：\"鬼王大人这是急了？我不过是去查林无锋的行踪，怎么就成叛徒了？\"
林无锋脚步微顿。
血影使的眼神扫过来，在他袖中幻音铃的位置停留半秒，随即垂下眼：\"各位兄弟，我血影使为教中拼了十年，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鬼面卫们面面相觑。
他们都知道血影使是鬼王最器重的左膀右臂，这突然的抓捕实在蹊跷。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先押去刑堂！等大人回来再审！\"
混乱中，林无锋三人已经摸进了黄泉殿侧门。
殿内飘着浓重的血腥味，地面用活人血画着巨大的阵图，阵心处跪着个白衣妇人——正是红衣女使的母亲！
她头发散乱，手腕脚腕都钉着锁魂钉，见有人来，眼睛突然亮了：\"救......\"
\"嘘。\"苏月比了个手势，指尖弹出三枚银针，精准打落她身上的锁魂钉。
林无锋则掏出破阵符，一张张拍在阵图边缘。
符纸遇血即燃，腾起的青烟里，阵图开始出现裂痕。
\"快！\"青鸾突然拽他，\"有高手过来了！\"
林无锋抬头，就见殿门口站着三个身影。
中间那人穿着玄铁重甲，手持判官笔，正是幽冥教的铁面判官！
他身后跟着两个天师境的护法，身上散发的灵气像两把刀，直接割向林无锋的识海。
\"林无锋，你以为这点小手段能骗得过鬼王？\"铁面判官冷笑，笔尖点地，地面瞬间裂开蛛网状的纹路，\"血影使的反水信我早送到大人手里了，你们......\"
\"闭嘴！\"林无锋甩出三张雷火符，趁对方闪避的空当，将幻音铃塞进苏月手里，\"带阿姨先走！青鸾，用幻术缠住他们！\"
苏月接住幻音铃的瞬间，铃身突然泛起暖光——原来这法宝竟认了林无锋的道侣。
她咬着唇拽起红衣妇人，青鸾的幻术蝶瞬间爆开，在殿内织出重重幻影。
铁面判官的判官笔刺进幻影，却只戳中一团雾气，再抬头时，林无锋已经挡在三人面前，手里握着从储物袋摸出的玄铁剑，剑身上还沾着方才破阵时的血。
\"想过去？\"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笑得像把淬了毒的刀，\"先踩着我的尸体。\"
铁面判官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被宗门打压了十年的废柴，根本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他是块埋在泥里的顽石，等的就是今天，破土而出，砸穿所有人的算计。
殿外，血月已经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林无锋握紧玄铁剑，听着身后渐远的脚步声，突然觉得那些年跪在演武场的疼，被人扔在杂役房的冷，都值了。
他看向铁面判官身后的护法，又扫过殿外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嘴角缓缓勾起。
\"来啊。\"他低喝一声，玄铁剑嗡鸣出鞘，\"让我看看，你们拿什么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