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在青砖地上护住药草时,周将军的剑锋已经抵住神秘女子咽喉。
她水红裙摆掠过门槛的瞬间,我瞥见金丝绣的并蒂莲浸在墨色药汁里,花瓣被染得像干涸的血。
\"末将来迟。\"周将军反剪住女子双臂,我这才看清他铠甲下摆沾满泥浆。
昨夜暴雨冲垮宫墙根的消息,和着血腥味在喉头翻滚,我抓着药柜站起来:\"劳烦将军把药杵还给林神医。\"
三日后,我在太医院后殿支起十二口药锅。
范景轩的玄色龙纹斗篷扫过门槛时,我正在往沸腾的药汤里撒鬼针草。
他伸手要掀锅盖,被我沾着药汁的手拍开:\"当心烫着龙爪。\"
\"江灵犀。\"他眉骨投下的阴影笼住我手背的烫伤,我数着他腰间玉扣晃动的次数,直到第七下才听见后话:\"你拿命赌来的方子,若不成...\"
我舀起半勺药汤吹气:\"若成了,皇上赏我什么?\"
第一碗药灌进小太监嘴里那夜,我在他榻前守到三更。
范景轩遣人送来鎏金手炉时,昏迷三日的人突然开始呕吐黑水。
我扒开他眼皮查看瞳色,转头对簌簌发抖的宫女笑:\"去禀告皇上,能吐就是活了。\"
晨光染白窗纸时,后宫三十七位病患的脉象都已趋平稳。
林神医攥着脉枕冲我作揖,我扶住他胳膊才发觉这老头在哭。
范景轩踏着满地药渣进来那刻,我正把最后三包药草塞给周将军:\"东南角楼往西数第七块砖,敲三下。\"
半月后,孙管家在御药房后巷被擒时,怀里还揣着沾桂花头油的账本。
周将军带人挖开他卧房青砖,搜出的金锭摞起来比药柜还高。
范景轩下旨那日,我倚在廊下剥松子,听见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混着求饶声,数到第二十七下便没了动静。
\"手还疼么?\"范景轩突然出现在月洞门边,我缩回缠着纱布的右手:\"皇上该问孙管家的屁股。\"
他抛来一块刻着龙纹的玉牌,我接住时被冰得一哆嗦。\"东南角楼的第七块砖,\"他捻起我发间沾的鬼针草,\"敲三下能开暗格?\"
我攥紧玉牌笑出声。
那夜偷溜出宫买药时,分明看见他的玄色衣角掠过西偏门的灯笼。
庆功宴那日,我在神秘女子住过的厢房梁上摸到油纸包。
泛黄信笺上的胭脂印洇开了半朵残梅,我对着烛火辨认水渍晕染的字迹时,窗外忽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在看什么?\"范景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反手将信纸按在妆匣底层:\"女子闺阁之物,皇上也要查?\"
铜镜里映出他挑眉的模样,我数着他玉冠上东珠晃动的次数,直到更鼓敲过三巡。
他临走时抽走了我鬓边的金步摇:\"明日来御书房,朕有新得的徽墨。\"
我抚过妆匣边缘的划痕,那里还沾着神秘女子发间的桂花香。
窗棂投下的阴影里,半枚带泥的鞋印正慢慢洇开。
我蘸着晨露将油纸包里的信笺重新誊抄时,桂花香在铜盆里浸出细密的纹路。
泛黄信纸上的胭脂印遇水显形,邻国徽记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青。
窗棂上的泥脚印还带着御花园独有的红土,我捏起半片枯叶——是西郊特有的垂丝海棠。
范景轩来时我正在煮茶。
他指尖划过信笺上的火漆印:\"三日前边关奏报,西戎使团在雁门关外盘桓。\"
\"使团里必有善制毒者。\"我将誊抄的密信推过去,\"神秘女子房中搜出的药渣,与瘟疫患者吐出的黑水成分相同。\"
他忽然握住我研墨的手腕,龙涎香混着墨汁滴在宣纸上。
我数着他袖口金线刺绣的龙鳞,第三十七片时听见他说:\"御膳房新做的桂花糕,给你留了两碟。\"
三日后,御花园的桂花香得反常。
范景轩的玉佩穗子扫过石桌时,我正用银针试第六块糕点。
他夺过银针插进自己发冠:\"怕朕下毒?\"
\"怕皇上被毒。\"我掰开糕点露出夹层的红豆沙,\"西戎人惯用相思子提炼毒药。\"
他突然将玉佩塞进我手心,温热的玉石上还带着体温。\"东南角楼的暗格钥匙,\"他碾碎飘落的桂花,\"以后归你管。\"
我攥着玉佩数他睫毛投下的阴影,直到远处传来更鼓声。
掌心的龙纹硌进皮肉里,混着桂香酿成某种滚烫的甜。
平静持续到重阳节前夜。
我在尚衣局核对冬衣料子时,两个小宫女的嘀咕混着熏香飘进耳中。
\"...昨儿夜里看见黑影往冷宫方向......\"
\"慎刑司的井水最近总有怪味......\"
我佯装整理布匹靠近窗边,她们的声音却突然断了。
绣娘手中的银剪咔嚓一声,半截茜色丝线落在青砖缝里,像极了神秘女子裙摆上的血渍。
当夜我提着灯笼去冷宫,月光把井台照得惨白。
井绳上沾着新鲜的苔藓,我俯身时嗅到淡淡的硫磺味——这是御药房才有的驱蛇粉。
回到寝殿时,妆匣底层的信笺竟多了道折痕。
我对着烛火细看,原本模糊的胭脂印上,竟显出半枚陌生的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