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守夜人的臭脾气
“操他大爷的,这破雨下得跟天漏了似的。” 陈建军把摩托车往医院后墙根一踹,雨靴踩得水坑里的泥点子直往裤腿上溅。他摸出半盒皱巴巴的红塔山,叼上一根,打火机刚冒火星就被风刮灭了,“去你妈的!” 骂骂咧咧地把烟屁股甩进草丛,抬头看见太平间的铁门在路灯下泛着青灰色,像张永远合不上的破嘴。
这是他在第一医院守太平间的第三十七天。说是守夜,其实就是每天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盯着那间停尸房,防止有人偷尸体——当然,偷活人的多,偷死人的少,可医院规矩这么定,他也只能跟着混日子。陈建军退伍后在工地摔断了腿,老婆跟人跑了,老爹住院欠了一屁股债,逼得他只能接这种没人愿意干的差事。
推开门,一股混着福尔马林的臭味直往嗓子眼里钻。陈建军摸墙上的开关,啪嗒啪嗒按了两下,灯没亮。“操,又他妈坏了。” 他从裤兜掏出手机,屏幕光照出屋里并排六个不锈钢停尸柜,墙根的排水沟滴答滴答漏水,墙角的绿萝叶子蔫巴巴的,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走到值班室门口,突然听见“咔嗒”一声。陈建军猛地转头,停尸柜第三格的锁扣正在往下滑,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屋子里格外清晰。他心里咯噔一下,骂道:“哪个孙子恶作剧?” 走过去拽了拽柜门,纹丝不动。再看锁扣,明明好好扣在那儿,刚才的声音就像错觉。
值班室的破沙发吱呀作响,陈建军掏出手机刷短视频,音量调得老大,试图盖住外面的滴水声。刚看了半分钟,手机突然没电关机了。“我操!” 他拍了下手机,起身去拿充电器,余光瞥见停尸柜那边有影子晃了一下。
“谁?” 他抄起门后的橡胶棍,慢慢走近。停尸房里没窗,手机没电后只剩应急灯的昏黄光线,照得每个柜子都像口棺材。走到第三格旁边,他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指甲在铁皮上划。
“别他妈装神弄鬼的!” 陈建军壮着胆子敲了敲柜门,摩擦声停了。他刚要转身,“咔嗒”,锁扣又滑开了,柜门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沿着不锈钢流到地上,形成一小滩血迹。
他感觉后颈发凉,手有点抖,却硬着头皮抓住门把手。刚往下压,柜门突然“咣当”一声自己弹开,里面躺着具穿病号服的尸体,脸色青白,右手食指指甲缝里卡着块带血的皮肤,指尖还在往下滴血。
陈建军喉结滚动,骂了句:“草你妈……” 突然看见尸体的手指动了一下,像是在勾人过去。他再也忍不住,转身就跑,却撞在值班室的门上,回头时看见尸体慢慢坐起来,眼窝深陷,嘴角扯出个不自然的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救命啊!” 陈建军的叫声混着雨声,在空荡的医院后巷里显得格外凄厉。可等他跑到住院部大厅,值班的护士却不耐烦地说:“太平间哪来的尸体?今天没送新尸体过去啊。”
他愣在原地,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明明下午看见殡仪馆的车送来一具车祸死者,怎么会没尸体?难道刚才看见的都是幻觉?
回到太平间,灯亮了,第三格的柜门好好锁着,地上干干净净,没有血迹,也没有尸体。陈建军盯着锁扣,手还在抖。值班室的闹钟显示十一点十五分,离天亮还有七个多小时。他摸出烟,发现整盒都湿透了,骂了句脏话,突然听见排水沟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像是有人在水里走动。
他蹲下身,手机没电了,只能借着应急灯看。排水沟里漂着片指甲,带血的,和刚才尸体指甲缝里的那块很像。正要伸手去捡,水面突然冒出个青紫色的人脸,眼睛翻白,张开嘴就要咬他的手。
陈建军猛地往后摔,后脑勺撞在地上,疼得他骂娘。再看排水沟,什么都没有,只有水滴答滴答掉进水里。他爬起来,腿软得差点站不住,心想这破差事说什么也不能干了,明天就辞职。
刚走到门口,铁门“咣当”一声自己关上了,钥匙还在值班室的桌上。他跑过去拽门,怎么都拽不开,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拖沓拖沓的,像是拖着什么东西。
回头一看,停尸柜第三格的门开着,那具尸体站在阴影里,头歪向一边,手臂直直地伸过来,手指还在滴血。陈建军想叫,却发现嗓子哑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尸体一步步靠近,闻到那股刺鼻的福尔马林味混着血腥味。
就在尸体要抓住他的时候,值班室的闹钟突然响了,“叮铃铃”的声音刺破空气。陈建军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值班室的沙发上,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没电自动关机前的时间是十一点十分——刚才那一切,竟然是个梦?
他大口喘气,摸了摸后脑勺,没疼,再看停尸房,灯亮着,柜门都好好锁着。“妈的,肯定是太累了。” 骂了句,起身去开门,发现铁门确实关着,钥匙在桌上,跟梦里一样。
打开门,雨还在下,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陈建军深吸一口气,准备回值班室,突然看见停尸柜第三格的地上有片水渍,形状像个脚印,湿漉漉的,通向柜门。他心里一紧,慢慢走近,蹲下身子,看见柜门下方的缝隙里,有截指甲卡在那儿,带血的,和梦里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