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钟第十二声“当”的尾音还在屋里晃荡,我浑身的汗就跟下雨似的,把后背的t恤都浸透了。那玩意儿停在床边,离我最多半米远,我能听见她喘气的声音,“呼哧呼哧”的,带着股子腥气,跟泡了水的烂抹布似的。
我眼睛死死闭着,心里骂王三那孙子八辈祖宗,早知道这破活儿能把命搭进去,说啥也不接啊。正琢磨着咋跟阎王爷打招呼呢,突然听见楼下“咣咣”砸门,有人扯着嗓子喊:“开门!开门啊!操他妈的里面有人没?”
这声儿跟惊雷似的,我浑身猛地一抖,眼睛下意识睁开条缝。就这一眼,差点没把我魂儿吓飞——那女的头发垂下来,离我脸不到十厘米,乌黑的发丝扫过我眼皮,冰冰凉凉的,还带着股子馊味儿。她的下巴还在滴水,“吧嗒”一声落在我手背上,那水黏糊糊的,跟尸水似的。
“谁……谁啊?”我想喊,可嗓子眼里跟塞了团带刺的铁丝似的,蹦出来的动静跟公鸭叫似的。楼下砸门声更急了,“砰!砰!砰!”门框都跟着晃,那哥们儿喊:“我是送外卖的!403室外卖!再不开门我他妈给你扔门口了!”
送你妈个逼外卖!这大半夜十二点,谁家点外卖?我心里骂着,偷偷往床尾挪了挪。那女的突然转头,看向门口,头发“刷”的一下甩到我脸上,刮得生疼。她的身体慢慢转过去,白色的破衣服蹭过床沿,发出“刺啦”一声响。
我趁机睁开眼,借着楼道里透进来的微光,看见她的脚——那哪儿是人的脚啊,整个儿泡得肿胀发白,脚趾甲黑黢黢的,像是烂透了,每走一步,脚底就挤出点黄水,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乎乎的脚印。
她走到卧室门口,突然停住了,脑袋慢慢往下低,低到快碰到膝盖,然后猛地往后仰,“咔嚓”一声,颈椎发出脆响。我这才看见她的脸——青白的皮肤上爬满了紫斑,眼睛瞪得滚圆,眼白里布满血丝,舌头伸得老长,耷拉在下巴上,上面还挂着几滴口水似的东西。
“啊!”我再也忍不住,扯着嗓子喊出来,连滚带爬从床上摔下来,膝盖磕在床角上,疼得我直咧嘴。那女的听见动静,猛地转头看我,嘴角往上咧开,露出个渗人的笑容,然后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就在这时候,客厅的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了,一道手电筒的光扫进来,照在那女的身上。我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个男人,穿着件黑色连帽衫,手里举着个强光手电筒,照得那女的轮廓一清二楚。
“操!真有东西!”那男的骂了一句,转身就跑。我趁机连滚带爬往门口冲,边跑边喊:“兄弟!等等我!带我一起走!”可那男的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就没影了。
我冲到门口,想追出去,却发现楼梯间里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见,只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我猛地关上门,靠在门上大口喘气,这才发现手里还攥着那串钥匙。我哆嗦着把钥匙插进锁孔,拧了好几下才锁上,后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浑身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屋里安静得可怕,那女的也没动静了。我坐在地上,慢慢抬起头,往卧室方向看去。卧室门口空荡荡的,啥也没有,只有地板上那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还在往客厅延伸。
我突然想起王三说的话,“不准跑”,可现在这情况,不跑等着被鬼掐死吗?我摸出手机,想给那哥们儿打电话,才想起手机没电了。操他妈的,真是倒霉透顶。
就在这时,我听见头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楼上走。我浑身一紧,抬头看着天花板,那脚步声“咚咚咚”的,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我头顶正上方。
“楼上……楼上还有人?”我喃喃自语,感觉后背的冷汗又冒出来了。这栋楼不是说只有403室闹鬼吗?楼上怎么会有人?大半夜的,谁在楼上走动?
脚步声又响起来,“咚咚咚”,朝着楼梯间去了。我屏住呼吸,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了,才敢喘口气。
我扶着墙站起来,腿还在抖,摸索着走到沙发旁边,坐了下来。沙发上的灰尘被我带起来,呛得我直咳嗽。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二点十五分,还有七个多小时才能天亮,这漫漫长夜,我该怎么熬过去?
突然,我听见卫生间里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浴帘被风吹动的声音。我猛地转头看向卫生间,就看见浴帘在轻轻晃动,像是有人在里面。我想起浴缸里的黄水和长头发,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
“妈的,反正都是死,老子跟你拼了!”我咬咬牙,从沙发上站起来,抄起茶几上的搪瓷缸子,壮着胆往卫生间走去。走到门口,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浴帘——里面啥也没有,只有浴缸里的黄水还在晃荡,像是刚有人泡过澡。
我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就看见水面慢慢浮现出一张脸——那女的脸,眼睛瞪得滚圆,直勾勾盯着我,嘴角还挂着那渗人的笑容。我“啊”的一声往后退,搪瓷缸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出好远。
那女的从浴缸里慢慢坐起来,头发上的水“滴答滴答”往下掉,白色的衣服全湿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她扭曲的身形。她抬起手,冲我招了招,示意我过去。
我转身就跑,可刚跑到客厅,就听见身后“哗啦”一声,她从浴缸里出来了,脚步声“吧嗒吧嗒”响着,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我跑到门口,想开门出去,可钥匙拧了半天,门就是打不开。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把钥匙插反了。“操!”我骂了一句,赶紧把钥匙拔出来,重新插进去,终于听见“咔嗒”一声,锁开了。
我刚要开门,突然感觉后脖子一凉,像是有人吹了口气。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慢慢转头,就看见那女的站在我身后,脸几乎贴到我脸上,舌头伸得老长,差点碰到我下巴。
“你……你想干啥?”我哆嗦着问,眼泪都快下来了。那女的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黑牙,然后慢慢抬起手,朝我脖子伸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听见楼下又传来砸门声,这次是一楼的大门,“咣咣”的,像是有人用棍子在砸。那女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楼梯间方向。我趁机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连滚带爬往楼下跑。
跑到三楼的时候,我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膝盖和手掌都磕破了,疼得我直叫唤。可我不敢停下,爬起来继续跑,跑到二楼的时候,我听见楼上“咚”的一声,像是那女的跳下来了。
我不敢回头,拼了命往楼下跑,终于跑到一楼,看见大门虚掩着,外面的路灯虽然昏暗,却像是救命稻草似的。我猛地冲出去,跑到马路上,大口喘着气,回头看向那栋楼,四楼的窗户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见。
我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眼泪鼻涕全下来了。这时候,我听见身后有人说:“兄弟,没事吧?”我猛地转头,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我身后,穿着件保安制服,手里拿着个手电筒。
“你……你是哪儿的?”我警惕地问。那保安说:“我是这小区的保安,听见砸门声,过来看看咋回事。你是干啥的?大半夜从那栋楼里跑出来,不要命了?”
我咽了口唾沫,说:“我……我是试睡员,来……来试睡的。”保安脸色一变,说:“试睡员?你他妈疯了?那栋楼不干净,尤其是403室,去年那女的……唉,算了,你赶紧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我点点头,说:“谢谢啊,我再也不来了。”说完,我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对了,刚才楼上还有人,在五楼还是六楼,你知道是谁吗?”
保安皱着眉头说:“不可能,那栋楼就剩403室没卖出去了,其他住户早都搬走了,楼上根本没人。你……你可能听错了。”
我浑身一凉,感觉后背又冒起了冷汗。没人?那我听见的脚步声是谁的?难道……是那女的?她会飞檐走壁不成?
我不敢再想,赶紧加快脚步,往家走。路上,我摸出手机,开机后发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那哥们儿打来的。我回拨过去,他一接通就喊:“阳子,你没事吧?我听说那女的死的时候,手里攥着把头发,是跟人打架扯下来的,说不定……说不定这房子里还有别的鬼!”
我骂了句:“你他妈现在才说!老子差点没被吓死!”哥们儿说:“对不起啊,我也是刚听说。你赶紧走吧,别要钱了,命重要!”
我说:“钱?老子现在连命都快没了,还管他妈的钱!”说完,我挂了电话,心里琢磨着,明天一早赶紧找王三要钱,然后有多远躲多远,这辈子再也不碰这种邪门儿的活儿了。
可我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我去茶馆找王三的时候,他却不见了。茶馆老板说,王三昨晚突然心脏病发作,送医院抢救去了,生死未卜。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昨晚那女的,难道……是她去找王三了?
我越想越害怕,赶紧离开茶馆,回家蒙头大睡。可这觉也没睡安稳,梦里全是那女的脸,还有楼上的脚步声,“咚咚咚”,一直响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