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玉怪异的看着程锦睿。
原来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改变,如今这事不关己的态度,可是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初出茅庐,勇敢无畏的少年。
不过她也只是惋惜了片刻,毕竟选择怎么过,那是别人的人生。
苏明玉又询问了几个关于火铳的问题,程锦睿都不紧不慢的解答清楚,旁的多余的话,是一句也没有。
有时候苏明玉在思考时,许久都没有言语,他也只是无表情的在旁边等着答复,甚至看起来都不像是个活人。
苏明玉知道在他这里,应当是挤不出来什么问题了,于是便提出想去看看工部平时里是如何工作的。
程锦睿也是眼中没有一点异色,直接带着她就往衙门里面走去。
一入衙门,几个文书正在商议别院行宫的修缮事宜。
再往里走,有几人埋头在几案前绘图。
程锦睿也没有过多解释,直接将她带去了工部手工匠人所在的房间。
这屋子里有一整面墙上,挂着各种不同造型和材质的火铳,但大多还是以竹子和木头为主。
屋子里的人有的在研究各种石头,有的在制作火铳之中的铁弹。
他们各司其职,对于突然到来的程锦睿和苏明玉也是不闻不问。
苏明玉看了看,摸了摸,有些好奇的问道:“刚才程大人说,竹子和木质做火铳的管筒射程不远,那用铁呢?”
“苏大人所说,我们也不是没想过,但是铁制工艺复杂,以目前大夏的水平,还做不出如此精致的物件。”
程锦睿顿了顿说道:“其实大人不必执着于火铳制作的方法,下关可以打包票,那刺客的火铳绝对不会来自于工部。”
火铳可以来源于别处,可使用的人却未必。
但苏明玉并未与他明说,只是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们这里,都有谁会用这火铳。
我指的是,可以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程锦睿想了想后说道:“我,左侍郎,和一个从安城来的工匠。”
“安城?”苏明玉突然来了精神,“那位工匠人呢?”
“上个月,那工匠家中有人去世,他早已经离开了京城。”
“这么巧?”苏明玉疑惑道,“此人在京城时住在哪儿?”
“就在工部。”程锦睿说道,“此人在大夏也很出名了,人称‘小鲁班。’
整个大夏,若说谁最有可能造出威力强劲的火铳,最有可能就是他了。
但他绝不可能是刺杀陛下之人。”
“为何?”
程锦睿神色微微一变:“因为他父亲当年就是游历苍狼国时,被火铳所伤,没多久就不治身亡。
他的人生轨迹也因此改变,从此醉心研究火铳的制作。
他说,别的国家有的武器,大夏也必须要有。
但他此生,绝不会用火铳伤人。”
苏明玉见程锦睿眼神坚定,看起来倒不像是说谎。
但这人万一是个二愣子,心思单纯被别人骗了,那就不好说了。
苏明玉单手托腮,想了又想,开口道:“但我还是想去他住的地方看看。”
程锦睿见苏明玉坚持,便也没有继续坚持:“既然如此,苏大人随我来。”
苏明玉跟着程锦睿回到衙门的前厅,此时却正好碰见一名女子提着食篮走了进来。
她笑容可掬的与衙门口的司务和主事打着招呼,看起来十分熟稔。
一名主事拍了拍程锦睿的肩,笑道:“程大人真是好福气啊,苏姑娘日日来给程大人送饭。
听说程大人与苏姑娘好事将近,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喝到二位的喜酒啊?”
程锦睿和煦的笑了笑,走上前去,对那女子温柔的说:“不是说了不要再来了吗?”
女子柔情似水的看着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娇嗔:“我还不知道你吗?一忙起来就总是不管不顾的。
我若不盯着你一点,你是不是又不准备吃饭啦?”
程锦睿有些尴尬的看了眼四周,将女子拉到了一边,局促道:“你还是先回去吧,今日有上峰在……”
女子伸着脖子,朝苏明玉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明玉与她对视的瞬间,竟突然觉得这女子有些莫名的熟悉。
但那熟悉感也只是一闪而过,再看她时,那眉眼又变得陌生了起来。
女子对她微微福身行了一礼,随后就一脸娇羞的站在程锦睿的身后。
程锦睿又安抚了一番,这才走过来对苏明玉充满了歉意的说道:
“抱歉,是我的未过门的新妇,许是家中长辈担心,便让她来盯着我吃饭。”
苏明玉倒没觉得有多唐突,她早就见惯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处理的案子多了,也习惯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
像这样温馨又幸福的小两口,倒真的让人生不出一丝不满来。
“我都快要忘记了,上月程大人家已经下了聘,不日就要娶新妇了。
我还当是哪家的姑娘这般有福气,今日一见,二位伉俪情深,果真是才子佳人,登对的很。”
程锦睿大方的拱手道:“毕竟是自家的表妹,知根知底,又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是比旁人深厚些。”
苏明玉笑了笑:“方才听人说,你这表妹姓苏?那倒也算得上是本家了。
改日程大人大喜,我可一定要备一份大礼。”
程锦睿再三鞠躬道:“下官之事,不足挂齿。大人不是要去看匠人休息的房间吗?我们这就过去。”
苏明玉点了点头,却再次忍不住看了那位苏姑娘一眼。
竟然是表妹吗?可是怎么都不太像?
没来得及多想,她便跟着程锦睿又向了后院。
后院原本是工部值守之人休息的地方。
自从那个工匠来了后,便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居住。
苏明玉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这工匠名叫孙千,平日里除了做工,就喜欢喝酒。”
苏明玉随手拿起桌上的酒瓶看了看,这些酒瓶都是空空如也。
她手指摸了一把桌面,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果真是许久都没有回来过。
她四处望去,这屋里简简单单,却唯有一样东西吸引了苏明玉的注意。
“那是什么?”苏明玉指着孙千床下的一堆黄色的破石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