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云崖的战报如雪花般飞入紫霄殿，岑墨却始终未被传召出征。帝君将他软禁在偏殿，派了四名金甲天兵轮流看守，连窗外都布下了天罗地网。三日过去，别说与玄晔密会，就连一只传讯的纸鹤都飞不进来。
第四日深夜，岑墨正盘坐在榻上调息，心口的发契印记突然剧烈灼烧起来。他猛地睁眼，只见床前的空气扭曲波动，一团金红色光芒凭空出现——
\"砰！\"
一声闷响，一个红色身影狼狈地跌落在他的床榻上，连带撞翻了床头的青玉灯盏。
\"赤璃？！\"岑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红发魔君衣衫不整地趴在他被褥间，颈间挂着那枚枫叶状的破界梭，此刻正冒着不祥的黑烟。他抬头时，岑墨倒吸一口冷气——赤璃脸上布满诡异的紫色魔纹，嘴角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找到你了...\"赤璃咧嘴一笑，随即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
岑墨顾不得多想，一把将人扶起，掌心贴在他后背渡入仙力：\"你怎么弄成这样？九幽试炼不是还没开始吗？\"
\"提前了...\"赤璃喘息着抓住岑墨的手腕，\"老头子发现我在...重新炼制破界梭...\"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仙侍的通报：\"岑仙君，司药仙官奉帝君之命前来诊脉！\"
岑墨浑身紧绷。现在让赤璃离开已经来不及了，破界梭明显已经损坏，而卧房外是天罗地网...
\"躲起来。\"他急中生智，抓起枕边的玉佩往赤璃颈间一按，瞬间将人变成一枚赤红玉佩挂回自己腰间。
几乎同时，房门被推开。司药仙官白须飘飘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捧药箱的童子。
\"深夜叨扰，仙君见谅。\"老仙官捋须道，\"帝君忧心仙君旧伤未愈，特命老朽来看看。\"
岑墨强自镇定地伸出手腕：\"有劳仙官。\"
老仙官三指搭脉，闭目凝神。突然，他眉头一皱：\"奇怪，仙君体内怎会有魔气躁动？\"
岑墨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不显：\"许是前些日子与魔君交手时残留的。\"
\"不对。\"老仙官突然睁眼，天眼微开扫视房间，\"这魔气新鲜活跃，分明是...\"
腰间玉佩突然发烫，岑墨知道赤璃撑不了多久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走水了！藏书阁走水了！\"
老仙官一惊，连忙走到窗边。只见远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正是存放仙界典籍的紫霄藏书阁。
\"仙官快去看看吧。\"岑墨适时道，\"古籍珍贵，耽误不得。\"
老仙官犹豫片刻，终究抵不过职责所在：\"仙君稍候，老朽去去就回。\"说罢匆匆带着童子离去。
房门刚关上，赤璃就变回人形跌坐在床沿，魔纹已经蔓延到脖颈：\"...撑不住了...\"
岑墨一把扶住他：\"怎么回事？谁帮你逃出九幽试炼的？\"
\"清烟...\"赤璃艰难地吞下一口血，\"她用...大祭司的令牌...暂时中断了试炼...但我必须...在两个时辰内回去...否则...\"
否则瑾清烟会有生命危险。岑墨读懂了未尽之言，心头涌起复杂的感激。那个骄纵的魔族公主，竟能为赤璃做到这一步。
\"破界梭坏了？\"他检查着赤璃颈间焦黑的吊坠。
\"嗯...强行穿越...九幽结界...\"赤璃突然抓住岑墨的前襟，\"听我说...下月初三...我可能来不了...九幽试炼要持续...四十九天...\"
岑墨心头一沉。没有赤璃的抢亲，计划就全乱了。
\"不过...我安排了...\"赤璃从怀中掏出一枚血色玉简，\"交给...玄晔...他知道...怎么做...\"
玉简刚落入岑墨手中，门外又响起脚步声——这次来的不止一人。
\"糟了，回来得太快。\"岑墨急中生智，一把将赤璃塞进被褥里，随手扯散自己的衣袍披在外面，装作刚起床的样子。
门被推开，进来的除了司药仙官，还有面色阴沉的帝君和一脸担忧的洛凝雪。
\"陛下？\"岑墨\"惊讶\"地起身行礼，不着痕迹地用身体挡住床榻。
帝君天眼全开，扫视着房间每个角落：\"方才可有异常？\"
\"回禀陛下，一切如常。\"岑墨面不改色。
洛凝雪突然轻咳一声：\"仙君气色不佳，可是旧伤又犯了？\"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凌乱的床榻，\"凝雪带了新配的安神香...\"
\"多谢仙子关心。\"岑墨会意，假装虚弱地扶住床柱，\"只是做了个噩梦...\"
帝君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突然道：\"洛仙子留下照顾岑爱卿。其他人，随本君去查查藏书阁的火因。\"
待众人退去，洛凝雪立刻布下隔音结界：\"赤璃魔君在这里，对吗？\"
岑墨掀开被褥，露出已经半昏迷的赤璃。洛凝雪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从药箱取出金针：\"魔纹入心，再晚就来不及了！\"
\"你能治？\"岑墨急切地问。
\"勉强一试。\"洛凝雪下针如飞，\"药王谷有套'逆阴阳针法'，本是用来治疗走火入魔的仙官，对魔族应当也有效。\"
金针渡穴，赤璃脸上的魔纹渐渐褪去。岑墨刚要松口气，窗外突然传来玄晔的厉喝：\"什么人！\"
紧接着是一阵打斗声和瑾清烟的尖叫：\"赤璃哥哥！\"
\"糟了！\"岑墨冲到窗前，只见玄晔正与一个紫衣少女在半空交手——正是偷偷潜入仙界的瑾清烟！
洛凝雪脸色煞白：\"她怎么来了？\"
\"来找赤璃的。\"岑墨迅速判断局势，\"必须立刻送他们回去，否则...\"
话音未落，帝君的天威已经笼罩整个紫霄殿：\"大胆魔女，竟敢擅闯仙界！\"
一道金光直袭瑾清烟，玄晔竟横剑替她挡下这一击，自己却被震飞数丈。这出人意料的一幕让帝君都怔了怔：\"玄晔，你...\"
\"陛下恕罪！\"玄晔单膝跪地，\"此魔女似有要事，微臣想先问清楚...\"
\"不必问了。\"帝君冷笑着看向岑墨的窗口，\"本君早该想到，一个魔女哪有本事突破结界？除非...里面有内应。\"
恐怖的威压瞬间锁定卧房，窗户\"砰\"地粉碎。帝君凌空而立，天眼中金光大盛：\"岑墨，你太让本君失望了。\"
岑墨将赤璃护在身后，脑中飞速思索对策。就在这时，腰间的玉佩突然传来玄晔的传音：「带他们从密道走！西墙第三块砖！」
洛凝雪显然也收到了传讯，突然打翻药箱，各色药丸滚落一地，爆发出浓烈的烟雾。
\"走！\"岑墨抱起赤璃，跟着洛凝雪冲向墙壁。
帝君一掌劈开烟雾，却见三人已经消失无踪，墙上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给本君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密道曲折幽深，洛凝雪手持夜明珠在前引路。岑墨怀中的赤璃微微睁眼：\"...清烟...\"
\"玄晔会救她的。\"岑墨安慰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不行...\"赤璃挣扎着要下来，\"她是为了我...才...\"
\"别动！\"岑墨收紧手臂，\"你想让她的牺牲白费吗？\"
赤璃痛苦地闭上眼。洛凝雪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道：\"前面就是出口，通往瑶池后的紫竹林。那里有玄晔准备的飞舟，可以直达两界交界处。\"
三人刚爬出密道，就被一队天兵围住。为首的正是司刑仙君明霄，冷笑道：\"早料到你们会走这条路！\"
岑墨将赤璃交给洛凝雪，拔剑上前：\"我拖住他们，你们走。\"
\"就凭你？\"明霄不屑地挥手，\"拿下！\"
十余名天兵一拥而上。岑墨剑走偏锋，竟在狭小的山道上暂时挡住了攻势。但寡不敌众，很快就被逼到崖边。
\"岑墨！\"赤璃在洛凝雪怀中挣扎着要冲过来，却被一道金光击中后背，顿时吐血倒地。
\"赤璃！\"岑墨分心的刹那，明霄的剑已经刺向他心口——
\"铛！\"
一柄青色长剑横空出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玄晔浑身是血地落在岑墨身旁，怀中抱着昏迷的瑾清烟。
\"带他们走！\"玄晔对洛凝雪吼道，\"我来断后！\"
明霄大怒：\"玄晔，你竟敢背叛仙界？\"
\"不是背叛。\"玄晔剑锋一转，\"是选择。\"
洛凝雪含泪拉起岑墨和赤璃，向飞舟方向跑去。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玄晔的闷哼，但她不敢回头。
飞舟隐藏在竹林中，形如一片普通的竹叶。三人刚登船，一道金光就追了上来——帝君亲自出手了！
\"走！\"岑墨启动飞舟，同时回身结印，在船尾布下三重防护。
帝君的金光如利箭般穿透防护，眼看就要击中飞舟核心，赤璃突然扑到船舵前，用身体硬接了这一击。
\"赤璃！\"岑墨接住他瘫软的身体，触手一片湿热。
\"没事...\"赤璃虚弱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颗赤红晶石，\"心焰石...能带我们...穿越结界...\"
晶石融入飞舟核心，整艘船顿时被金红光芒笼罩，速度暴增数倍，眨眼间就将追兵甩在身后。
洛凝雪手忙脚乱地为两人包扎伤口：\"坚持住，快到交界处了！\"
岑墨紧紧抱着赤璃，发现他颈间的破界梭已经彻底碎裂。没有这件法器，他们就算到了交界处也无法穿越...
\"到了！\"洛凝雪指着前方若隐若现的金色结界。
飞舟突然剧烈震动，帝君的怒吼从后方传来：\"叛徒！本君要你们神魂俱灭！\"
一道前所未有的金光撕裂云层，直袭飞舟。千钧一发之际，结界另一侧突然爆发出滔天魔焰，化作一只巨手挡下了金光。
\"魔尊！\"洛凝雪惊呼。
结界外，魔尊率领十二魔将凌空而立，脸色阴沉得可怕：\"帝君，你越界了。\"
\"是你儿子先闯我仙界！\"帝君冷笑。
两位至尊隔空对峙，威压让方圆百里的云海都为之凝固。岑墨趁机检查赤璃的伤势，心沉到谷底——那一击伤及心脉，若不及时治疗...
\"父王！\"赤璃突然挣扎着站起来，声音虽弱却坚定，\"是儿臣...私自潜入仙界...与旁人无关...\"
魔尊的目光扫过儿子惨白的脸色，又落在岑墨身上：\"所以，这就是你不惜闯九幽试炼也要见的人？\"
赤璃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住了岑墨的手。
魔尊与帝君隔空对视，空气仿佛都要燃烧起来。最终，魔尊冷哼一声：\"本尊今日是来接儿子回家的，不是来开战的。\"他看向岑墨，\"至于这个仙族...既然璃儿喜欢，带走便是。\"
帝君怒极反笑：\"好个魔尊！擅闯仙界、劫掠仙官，真当本君奈何不了你？\"
\"少扣帽子。\"魔尊不屑地挥手，\"你那点心思谁不知道？不就是怕仙魔联姻动摇你的统治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岑墨这才恍然大悟——帝君之所以百般阻挠，不是真的在意什么仙魔之别，而是担心两界联姻会威胁到他的绝对权威！
\"走吧。\"魔尊打破沉默，魔焰化作桥梁延伸到飞舟前，\"璃儿需要治疗。\"
赤璃却不动，只是看着岑墨：\"你...愿意吗？\"
愿意放弃仙界的一切，与他去魔界吗？愿意面对未知的敌意和危险吗？愿意...将余生交付给一个魔族吗？
岑墨的回答是直接吻上了他的唇。这个吻温柔而坚定，胜过千言万语。
\"等等！\"洛凝雪突然开口，\"仙君若就这么走了，玄晔他...\"
\"放心。\"岑墨松开赤璃，从怀中取出那枚血色玉简，\"按计划行事。\"
玉简落入洛凝雪手中，发出淡淡的红光。仙子怔了怔，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你们早就...\"
飞舟缓缓驶向魔界，金色结界在赤璃的心焰石作用下如水般分开。岑墨最后回望了一眼仙界，心中没有不舍，只有释然。
当飞舟完全穿过结界时，赤璃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岑墨怀中。魔尊亲自上前检查，脸色凝重：\"九幽试炼的反噬加上帝君那一击...情况不妙。\"
\"能治好吗？\"岑墨声音发颤。
魔尊深深看了他一眼：\"看在他拼死也要见你的份上...本尊会尽力。\"
魔界血月高悬，为三人镀上一层猩红的光晕。岑墨抱着赤璃走向焚天宫，身后是再也回不去的仙界，前方是充满未知的魔生。
但他不后悔。有些人，值得抛弃一切去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