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前的白玉阶被正午的烈日晒得发烫，蒸腾起扭曲的热浪。岑墨跪在殿门前，汗水已经浸透了月白色的仙袍，在后背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这是他第七次求见帝君，前六次都被各种理由婉拒。膝盖传来的刺痛早已麻木，但胸口的闷痛却越发清晰——那是本命法器在感应到主人情绪波动时发出的警示。
\"仙君，您还是先起来吧。\"守殿天将第三次过来劝说，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帝君今日不会见客了。\"
岑墨摇了摇头，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我再等等。\"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天将叹了口气退回原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岑墨没有回头，直到一双熟悉的云纹靴停在他身侧。
\"你这是何苦。\"玄晔蹲下身，将一壶灵泉水塞进岑墨手中。这位司战仙君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一向整洁的靛青长袍也皱巴巴的，显然这几日并不好过。\"凝雪让我来的。\"
岑墨抿了口水润喉，喉结滚动了一下：\"她还好吗？\"
\"被禁足的反而是我。\"玄晔苦笑，\"药王怕我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
自从药王谷主洛青云向帝君提出解除婚约的请求被驳回后，整个仙界都笼罩在诡异的氛围中。三日前那场朝会上，帝君当众宣布维持婚约的决定时，那双威严的眼睛里闪烁的是不容置疑的光芒。
\"赤璃那边...\"
\"魔尊派了三波使者。\"玄晔压低声音，\"第一波带重礼被婉拒，第二波差点和天枢星君打起来，第三波是瑾清烟，直接闯进了御花园。\"
岑墨猛地转头，膝盖传来一阵刺痛。
\"别担心，那小丫头机灵得很。\"玄晔露出这些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她带了株'两生花'给帝君——就是那种必须仙魔两界土壤才能存活的奇花。听说帝君盯着看了很久。\"
岑墨能想象赤璃在魔宫急得团团转的样子，那个冲动鬼一定想亲自闯仙界，却被魔尊强行按住了。
\"民间都在传唱你们的故事。\"玄晔站起身，\"昨天我去人界，茶馆里说书人讲的都是'仙君魔君历险记'，座无虚席。\"
这三个月来，他们走遍两界治病救人，百姓的态度从怀疑到接纳，再到现在的拥护，变化之快超出预期。
\"帝君不会不明白民心所向。\"玄晔拍了拍岑墨肩膀，\"再坚持一下。\"
日头西斜时，殿门终于开启。\"宣——岑墨仙君觐见！\"传令仙官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清亮。岑墨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已经失去知觉。两名仙侍连忙上前搀扶。
凌霄殿内比往常昏暗，帝君手中把玩的正是那株红白相间的两生花。
\"值得吗？\"珠帘后的声音突然凌厉，\"为了一个魔族，放弃仙界大好的前程？\"
岑墨挺直脊背：\"臣与洛仙子并无情愫，强行结合只会造成三个人的痛苦。\"
\"三个人？\"帝君冷笑，\"你是指玄晔？\"
殿内温度骤降。岑墨心头一紧——帝君果然什么都知道。
\"朕可以成全玄晔和洛凝雪。\"帝君话锋一转，\"只要你答应放弃那个魔族。\"
这个提议太过意外，岑墨一时语塞。帝君走下玉阶，将药王谷的联名奏折扔在岑墨面前：\"七十二洞天近半数附议，连广寒宫都签了名。\"
翻开奏折，密密麻麻的名字映入眼帘，每个都附着本命仙印——这是仙界最高规格的请愿。
\"你以为朕不知道民心所向？\"帝君的声音忽然低沉，\"仙魔和平不过三百年，多少眼睛盯着朕的一举一动。\"
岑墨恍然大悟。这不是简单的儿女私情，而是关乎两界平衡的政治博弈。
\"七日后，诛魔台开启'诛魔阵'。\"帝君回到座位，\"若那魔族能在阵中坚持一炷香，朕就承认你们的关系。\"
诛魔阵！岑墨浑身血液凝固。那是仙界对付魔族的终极武器，三百年前曾有一个魔君半炷香就化为飞灰。
\"这不公平！诛魔阵对魔族有天然克制，就算...\"
\"这就是条件。\"帝君打断他，\"接受，或者继续维持婚约。\"
离开凌霄殿时，岑墨的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云上。远处柱子后面，瑾清烟和一个披斗篷的身影让他心跳加速。
赤璃掀开兜帽，憔悴的脸上眼睛亮得惊人：\"帝君说什么了？\"
听完诛魔阵的条件，赤璃居然笑了：\"就这？我是混血，母亲其实是仙族。诛魔阵对我伤害没那么大。\"
岑墨如遭雷击。难怪赤璃的魔气中总有一丝仙力波动，难怪...
\"告诉帝君我接受挑战。\"赤璃匆匆吻了他一下，\"七日后见。\"
岑墨手中多了一枚火红的鳞片——赤璃的本命鳞，魔族只给心上人的信物。
回到仙府，玄晔和洛凝雪已经在等。洛凝雪一改素雅装扮，穿着劲装佩剑：\"我从禁书库带了诛魔阵的古籍。\"
三人研究后发现：若入阵者心中有真爱，且所爱之人为仙族，阵法威力会减半。
\"还不够。\"岑墨看向窗外天权星，\"我要暂时压制仙力，入阵帮赤璃。\"
\"太危险了！\"洛凝雪脸色煞白，\"失去仙力护体，罡风会撕碎你的仙骨！\"
\"在最后一刻给我解药。\"岑墨平静地说。
第七日清晨，诛魔台四周升起四根符文石柱。赤璃一身暗红战袍落在台边：\"我有个条件——要个幸运之吻。\"
在众目睽睽之下，岑墨吻了他。赤璃踏入金光前回头做了个口型：\"相信我。\"
岑墨默数到三时服下药丸。剧痛席卷全身，仙力迅速流失。数到一时，他\"意外\"跌入阵中。
阵内罡风如刃，赤璃跪在中央苦苦支撑。看到岑墨进来，他惊骇地瞪大眼睛：\"快出去！\"
\"现在...我们一样了。\"岑墨忍着剧痛微笑，\"诛魔阵有个漏洞...真心相爱的仙魔同在时...威力大减。\"
赤璃将他护在怀中，后背被罡风撕得血肉模糊。奇怪的是，阵法金光正逐渐变成柔和的白色。
一炷香后，阵法熄灭。洛凝雪立刻给岑墨喂解药，玄晔扶住摇摇欲坠的赤璃。
帝君缓步走来，目光复杂：\"你们...通过了考验。\"他长叹一声，\"魔尊的提亲，朕准了。\"
赤璃抱住岑墨狠狠吻了上去。台下，洛凝雪悄悄握住玄晔的手；天枢星君摇头叹气却掩不住笑意；天权星君微微颔首，似在赞许这对年轻人用生命诠释的真爱。
帝君转身离去时，手中两生花不知何时已经绽放，红白相间的花瓣在晨光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