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往下延伸了约莫三十步，潮湿的霉味突然浓重起来。
我背着沈墨的脊背沁出薄汗，他的体温比刚才回升了些，呼吸扫在我耳后，像根小羽毛轻轻挠着。
周清羽的治愈杖泛起淡绿色光晕，在前方照出一片模糊的影子——那是面一人高的青铜镜，镜面蒙着层灰，边缘刻满歪歪扭扭的符文。
\"真实之镜。\"柳如烟的影刃在镜面上敲出清脆的响，\"传闻这镜子能照出人心最不敢看的东西。\"她话音未落，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我脖子后汗毛倒竖——那涟漪不是水纹，是无数光点在重组，像有人把记忆撕成碎片又强行拼起来。
沈墨的重量突然往下坠了坠。
我慌忙托住他腰，抬眼正撞进镜中画面——白大褂男人趴在全息操作台前，指尖还沾着血迹，背后的电子屏疯狂闪烁着\"系统崩溃\"的红字。
他染血的手按在胸口的工牌上，工牌上的名字是\"沈延之\"。
\"小墨...别碰核心代码...\"男人咳嗽着，血珠溅在操作台上，\"爸爸修不好了...记住，4月17日...我们的约定...\"他的影像开始模糊，最后定格在他转向镜头的瞬间，眼角有颗泪，\"要活的比爸爸...更久...\"
我喉头发紧，沈墨的手指在我掌心无意识蜷缩。
周清羽倒抽一口气：\"这是...沈队父亲？\"柳如烟的影刃\"当啷\"掉在地上，她盯着镜子的眼神发直：\"我见过这场景...三年前沈队在实验室发疯砸东西，后来他说...说他爸是出差遇车祸...\"
\"骗子。\"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沈延之背后的电子屏还在滚动代码，我突然想起沈墨偶尔说梦话会念\"4月17日\"，原来那不是日期，是他和父亲的约定。
\"啪——\"
尖锐的电流声炸响，石壁上的火把同时熄灭。
黑暗里传来张明阴恻恻的笑：\"林小姐看够回忆了？
可惜你们马上连命都没了。\"我后背抵在冰凉的镜面上，沈墨的重量全压过来，他的血蹭在我锁骨处，像团灼烧的火。
周清羽的治愈杖重新亮起，却照见前方地面爬满荧光绿的箭头——那是游戏里误导玩家的假数据标记。
我脑海里系统提示音炸响：\"检测到环境数据异常，10秒后触发怪物群袭陷阱。\"
\"往左！\"我吼了一嗓子，背着沈墨往左边石墙撞去。
柳如烟反应最快，影刃划破空气，精准挑断了头顶垂着的藤蔓——那藤蔓上挂着的根本不是装饰，是变异的毒囊。\"轰\"的一声，右边地面突然裂开，三只背生骨刺的岩甲兽冲了出来，而左边的石墙在我撞击下露出个半人高的洞。
\"跟我来！\"我猫腰钻进去，沈墨的头磕在我肩膀上，疼得我眼眶发酸。
身后传来岩甲兽撞墙的闷响，张明骂骂咧咧的声音被隔绝在洞外。
周清羽举着治愈杖给我照着亮，洞壁上密密麻麻爬满代码流，像无数条银蛇在游动。
\"系统，分析。\"我咬着牙，沈墨的重量快压得我膝盖打颤。
系统机械音响起：\"封闭空间触发隐藏机关，需输入正确密码解除限制。
密码与目标人物（沈墨）深层记忆相关。\"我盯着那些代码流，突然发现其中有串数字在重复闪烁——0417，和沈延之最后说的日期分毫不差。
\"试试0417。\"我把沈墨轻轻放在地上，指尖按在岩壁的密码盘上。
红色的数字键亮起，当最后一个\"7\"按下时，整面岩壁发出蜂鸣。
代码流突然汇聚成光团，沈墨的睫毛颤了颤，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
\"小悦...\"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我刚要扶他，他却抓住我的手腕，指腹蹭过我锁骨处的血渍，\"对不起...我爸的事...我早该...\"
\"嘘。\"我覆住他的手，把他掌心按在自己心口，\"你心跳得这么快，哪像该道歉的人？
沈延之先生最后说要你活的更久，所以现在该听我的——我们要一起活到能把真相甩在赵总监脸上那天。\"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喉结动了动，没再说话。
可我能感觉到他手指悄悄勾住我的小拇指，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就在这时，空间突然扭曲。
那个总在副本里出现的幻影学者浮现在我们中间，他的长袍上沾着星屑，声音像风穿过空谷：\"要彻底还原真相，必须有人承受记忆碎片的冲击。
那些碎片里有你们要的证据...也有能摧毁精神的利刃。\"
柳如烟刚要开口，我已经往前迈了一步。
沈墨的手猛地收紧：\"林悦！\"
\"我有系统保护。\"我冲他笑，其实系统根本没说过这种话。
但当我触到幻影学者递来的光团时，脑海里炸开千万道闪电——赵总监在办公室撕毁实验报告的脸，他往核心代码里植入病毒的手，还有沈延之倒在地上前最后按下的\"删除\"键...
\"够了！\"沈墨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眼前发黑，膝盖一软，胃里翻涌着恶心。
有双有力的手托住我的腰，沈墨的体温透过衣服渗进来，他的呼吸扫在我耳边：\"你再敢乱逞能...\"
后面的话被耳鸣盖住了。
我抓着他的衣领，勉强撑起眼皮。
周清羽和柳如烟的身影在眼前重叠，幻影学者的声音还在回荡：\"真相的重量，从来不是用轻松就能衡量的...\"
沈墨的手掌贴着我的后颈，慢慢往下滑，最终按在我后腰。
他的体温像团火，烧得我眼眶发热。
我张了张嘴，想说\"我没事\"，可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他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我的背，低笑一声：\"睡吧，我背着你。\"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这次换他的下巴抵着我发顶，他的呼吸很稳，像座不会倒的山。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逼近，可只要他的手还牢牢圈着我的腿弯，只要他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我的耳朵...
我闭了眼。
（黑暗中，沈墨低头看了眼怀中沉睡的人，喉结动了动。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眼角未干的泪，又迅速收回。
石壁上的代码流突然闪过一行小字——\"保护程序启动\"，而更深处的黑暗里，张明擦了擦嘴角的血，拨通了通讯器：\"目标进入核心区，准备最后的陷阱。\"）
我是被震醒的。
太阳穴像被重锤一下下砸着，喉咙里泛着铁锈味。
沈墨的背还是那么硬实，可他的脚步突然顿住——我这才发现自己正往下滑，膝盖几乎要磕到地面。
他手臂猛地收紧，把我捞得更紧些，低哑的声音裹着怒气：\"林悦，你当自己是铁打的？\"
我勉强睁开眼，正撞进他泛红的眼尾。
石壁在摇晃，周清羽的治愈杖光芒忽明忽暗，照见柳如烟的影刃已经横在身前，刀尖指向后方——那里传来张明刺耳的笑声：\"想走？
这核心区的自毁程序，可是赵总监专门为沈大少准备的！
三秒后启动，你们就陪这破镜子一起炸成渣吧！\"
\"操！\"我骂了句，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高能爆炸反应，剩余存活时间：58秒。\" 岩壁上的代码流突然乱作一团，像被搅浑的银浆。
沈墨的脚步开始狂奔，可石屑不断从头顶坠落，有块拇指大的碎石砸在他后颈，他连眉都没皱，只是把我往怀里按得更紧。
\"放我下来！\"我推着他的肩膀，\"你背不动四个人！
柳如烟带周清羽先走，我和你——\"
\"闭嘴。\"他打断我，喉结擦过我发顶，\"上回在沼泽副本，你替我挡毒箭时怎么不说这种话？
上回在幽灵船，你为了开机关被鬼手抓得血肉模糊时，怎么不喊着要分开？\" 他的呼吸烫得我耳朵发疼，\"这次换我。\"
地动突然加剧，左侧石壁\"轰\"地裂开道缝，露出底下翻涌的岩浆——原来这核心区竟建在火山断层上！
周清羽的治愈术裹住柳如烟的腰，影刃划出银弧，带着两人跃上断裂的石梁。
柳如烟回头时，眼底的敌意淡了些，只喊了句：\"沈队，撑住！\"
\"系统，找出口！\"我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
机械音终于回应：\"正北方向十米，代码流异常区，可能为备用逃生通道。\" 我抬头，正看见沈墨额角渗血，却仍在往我指的方向狂奔。
他的心跳声震得我耳膜发颤，像战鼓，像誓言。
\"还有十秒！\"张明的尖叫被爆炸声撕碎——右侧的毒囊群被连锁引爆，绿色烟雾裹着火焰扑来。
沈墨突然转身，用后背替我挡住热浪，布料灼烧的焦味钻进鼻腔。
我急得踹他：\"你疯了？！\"
\"我只知道，\"他的声音被轰鸣淹没，\"要是你死了，我爸说的'活更久'，就没意义了。\"
倒计时在我脑海里跳到\"5\"。
沈墨猛地刹住脚，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北方向的岩壁上，代码流正疯狂重组，竟拼出一行血字：\"输入沈延之的生日\"。
\"0417！\"我和他同时喊出声。
他单手按在密码盘上，红色数字键在震动中闪烁。
当最后一个\"7\"按下时，岩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进去！\"他把我往门里推，自己却转身挡住涌来的火光。
我急得去拉他手腕：\"沈墨你——\"
\"听话。\"他扣住我的后颈，在我额角落下个滚烫的吻，\"我爸说过，小墨要活更久。
可现在...我想和你一起活。\"
暗门里的冷风灌进来，我听见身后传来更剧烈的爆炸声。
沈墨的手掌还停在我腰上，推着我往门内挪。
周清羽和柳如烟的呼喊从远处传来，可我的视线里只有他染血的眉眼，和他身后越来越近的火光。
系统突然提示：\"爆炸波及范围扩大，逃生通道即将闭合。\" 我咬着牙拽他的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沈墨低笑一声，跟着我挤进门内。
门扉闭合的瞬间，我听见外头传来张明的惨叫，和岩浆沸腾的轰鸣声。
黑暗中，他的呼吸就在我耳边。
我摸到他手背的伤口，黏糊糊的血。
他却反过来握住我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跳得快吗？\"
\"快得要炸了。\"我吸了吸鼻子，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碎石坠落的声响。
暗门上方的岩壁裂开道细缝，漏下的光里，我看见更深处的石壁上，刻着和真实之镜一样的符文。
而远处，隐约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像是某种更庞大的机关，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