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罢,轻轻点了点头,道:“那你可相中哪家姑娘了?”
谢瑾微微一愣,不知怎么回答,总不能直接就说:我看中的人就是东越那个太平公主,您老人家快点把这事提上日程吧。
看着谢瑾欲言又止的神情,皇帝偷偷向杨世平使了个眼色,杨世平立刻会意,道:“启禀陛下,尚书中丞家有个小女儿,如今还未出阁,正值芳龄,琴棋书画皆是精通,诗词歌赋也独具特色,与太子殿下,很是相配。”
谢瑾顿时傻了眼,这杨世平老家伙是拿自己开涮呢?当时在太子府可不是这么说得。
谢瑾一脸幽怨地看着杨世平,杨世平只当是没看见。
谢瑾又看了看谢玄和韩昌龄,二人皆是露出一副意味不明的笑,谢玄更是帮腔道:“皇兄,尚书中丞家的女儿我有幸见过,用天香国色来形容也不为过,与皇兄算得上是天作之合。”至少在平时,或者说不涉及皇位和权力的时候,谢玄还是很乐意与谢瑾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的,或是真心,或是假意。
谢瑾张口还想说话,却被皇帝抢先道:“朕也如此觉得,杨阁老,过一会儿你便帮朕拟旨,若是太子也有了家室,那也算了却朕的一番心事。”
杨世平郑重其事地俯首称是,看样子,等宴会结束便要去帮皇帝拟旨了。
谢瑾也终于反应过来这两人一唱一和是在拿自己开涮,毕竟杨世平告诉他洞庭之誓的时候也说过,这是皇帝的意思,可是刚才却是一时心急直接忘了。看来啊,情之一字还容易降智,这一点算是谢瑾刚刚的心得体会。
对于皇帝和杨世平拿他开涮的行为,谢瑾也是一阵无奈。
谢瑾随即起身道:“父皇,儿臣……”虽然下定决心要说了,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有点难以启齿,脸上也是一阵发烫,可皇帝却依旧一副似笑非笑地表情看着他。
谢瑾心一沉,说道:“儿臣有心仪的人了。”
皇帝故作惊讶地说:“有了?之前在江湖里遇到的还是最近相中的?朕怎么没听你说过?”
谢瑾也不回答皇帝问题,只是说道:“她叫钟莹,从前身在江湖不知她的身份,如今知晓,她便是东越那位太平公主。”
皇帝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问道:“嗯,朕与东越皇帝确实曾有洞庭之誓,也确实是有关你二人的,你们能在江湖相遇,情投意合,也算是缘分,但是……”这句过后,便是一段极长的沉默,沉默过后,皇帝才缓缓说道:“你真的想好了吗?想要什么,就得舍弃什么,不单单江湖是如此,朝堂亦是如此,而且更甚。
朝堂之上你还得想想你得到之后的连锁反应,大臣的态度,朕的态度,所有人的态度,而且得到了一些东西,另一些东西也就接踵而至,你接的住吗?”
谢瑾这才明白原来皇帝并不是单纯拿自己开涮缓和气氛那么简单,他是想告诉谢瑾,得到了一些东西,就总得用其他东西来守护,守护的同时就必须放弃一些东西,哪怕最后的结果是尸山血海,所以,他才用这样一个方式问谢瑾,他真的准备好了吗?
无关他愿不愿意,因为洞庭之誓不可更改,如今他和钟莹都回到了该回的地方,这件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所以没有商量的余地,尽管皇帝也知道这其中的掣肘,但对于此时的大唐和东越来说,无疑是最好的。
他只是在问谢瑾,有没有做好准备迎娶太平公主,有没有做好准备接受迎娶钟莹之后东越对他的支持从而导致其他朝臣的支持,有没有做好准备在这些支持之下一步步踏上皇位,哪怕脚下踩着的是尸山血海。
想明白这些,谢瑾的心情又是一阵沉重,沉思片刻,缓缓点头,道:“儿臣明白,儿臣接的住!”在他看来,他总能找到一种方法,让诸如此类的争斗变得不那么血腥,最后变成皆大欢喜的局面,虽然无异于天方夜谭,但他相信自己找得到。
皇帝轻声一笑,随即看向杨世平和韩昌龄,笑着说道:“哎呀,朕的儿子比朕可强太多了啊!”
杨世平道:“江山代有才人出。”
可韩昌龄和明王的脸色可就没那么好了,他们也都是聪明人,他们也知道,皇帝这些话不单单是说给谢瑾听得,更是说给在座的每一个听得。
明王深谙其中道理,眼底悄然闪过一丝决绝,或许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想要什么,舍弃什么?这个问题同样摆在他面前,让他做出选择。
皇帝随即向杨世平说道:“杨阁老,即日起便由你和东越商讨此事,此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太子生性放荡。有个管着他的人也好。”
随即又想到钟莹在江湖陪着谢瑾干的一些事,无奈的笑了笑,又补充了句:“或者,有人陪着他放荡也好。”
说罢,众人便笑了起来,只不过是有人真笑,有人假笑。
谢玄不禁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明王妃的出身同样不俗,乃是凌烟阁二十四阁老之一的段志玄的小女儿,谢玄也因此得到了不少亲近段志玄的朝臣支持,但跟整个东越相比,还是差了些。
而且届时看到东越也支持谢瑾,那朝中不少中间派也会转身投向谢瑾,甚至明王阵营中也会有人倒戈,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就是这么现实。
想用朝中大臣的支持迫使皇帝立谢玄为储君的方法看来是行不通了,虽然他还有后手,到那时万不得已才会用的,有些事,他也不愿去做,但有时候又不得不去做。
等宴会即将结束时,谢玄起身道:“父皇,听皇兄说,朝堂之外的景色也别具一番风味,儿臣在北疆三年,回朝后也被政事所累,所以,儿臣也想向父皇告个假,出去休息些日子。”
皇帝道:“去吧,你比太子更沉稳,行事也更有规矩,不会像太子那般胡来,你去吧,朕放心。”
本来是夸赞的话,可谢玄听来却有些刺耳,就算谢玄在这些方面都强过谢瑾,可是储君之位却不是他的。
有时候一些话,若是没有真切感受到什么的话,只会沦为一种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