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京海市公安局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
祁同伟简单交接了一下工作，说在调令下来之前，他还得留在队里。于是趁着午休时间，回租的房子里去了。
这次去省城，我只带了一身换洗的警服，加上现在穿的这一身，都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得赶快洗洗。下楼随便买了点吃的，提着就往楼梯口走。
走到六楼楼梯口，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有两个女人在吵架。
“我凭什么得从这儿走？你是哪根葱？”
“我是房东！这儿的房东，懂不懂？”
“哈哈，房东又不是合同上签的那个，你凭什么赶我走？”
“因为合同上写的是一人住……”
“对，我就是一个人住！”
“租房的人叫祁同伟，你是不是他？”
“你管我是谁呢？我欠你房租了吗？”
祁同伟站在外面的走廊上，把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皱了皱眉，一听就知道这两个声音是谁的。
一个孟钰，自从上次住在这里后，我一直忙着，后来去省城开会更顾不上她，所以她一直住在这儿。
另一个不用猜也是陈淑婷。
这两个女人脸红脖子粗的，像是谁都不服谁。
祁同伟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但一想到马上就要走了，心里倒轻松了不少。
“你们在吵什么？都出去吧……”
祁同伟一手提着脏衣服，一手拿着午饭，推开门进去了。
果然，陈淑婷和孟钰在客厅里，像斗鸡一样吵得不可开交。
“哟，你回来啦？”
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说。
“嗯，回来了！”
祁同伟没好气地把饭盒放在桌上。
“孟钰，你怎么还没走？”
说完又看着陈淑婷：“你怎么也来了？”
两个女人互相瞪了对方一眼，扭头看向祁同伟的时候，都笑得像花儿一样。
“表彰大会的节目我看了，你可真帅……”
“太厉害了，全省唯一的一级英模呢。”
两个女人齐刷刷地竖起大拇指。
“行行行，别在这儿拍马屁。”
祁同伟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打开水龙头，然后坐下开始吃饭。
“既然你们都在，正好跟你们说件事……”
他头也没抬，接着说：“过几天，我就要离开京海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房东陈姐，这房子……我能提前退租吗？”
听到这话，两个女人都愣住了，刚才的吵架劲儿全没了，拉了椅子坐在两边。
“你要离开京海？”
“去哪儿？”
两个女人眼睛睁得老大，脖子伸得老长。
祁同伟又不是间谍，等粤东那边的调动命令一下，塔寨的人很快就会发现。
思来想去，这件事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的，索性就说：“去粤东那边。”
“去粤东？”
“升管了？”
她们的关注点好奇怪，居然没问什么关键事。
祁同伟随口回了一句：“嗯，差不多吧。”
“说正经的，房租能不能退？”
“不行！”
陈淑婷立刻说道：“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一年租期，你才住不到一个月就想退？这不是违约吗？”
“没事，我继续租。”
谁料，
孟钰开心地举起手：“我租，我这几晚睡得可舒服了，比自己家还自在。”
事情就这么定了。
祁同伟笑了下，停下吃饭的动作，抬头冲孟钰招了招手。
“押金加三个月租金，我交了四个月的房租。”
“这个月还有十几天，就送给你吧。”
“你只需付我三个月的房租就行。”
一听要钱，孟钰的脸就耷拉下来，撇了撇嘴。
“喂！你怎么好意思开口？”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祁同伟惊讶地说：“我不吃饭？我不需要生活？”
“我一个姑娘家，家都没了。”
孟钰开始闹小情绪：“现在我工作都快丢了，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别啰嗦了，要么给钱，要么滚蛋。”
祁同伟才不管这些，转头对陈淑婷说：“陈房东，能不能退点房租？”
傻子都能听出来，他们在斗嘴。
孟钰冷哼一声，站起身要走。
“等着，我这就去拿钱……”
明显能看出，她是真的住惯了。
一是房子刚翻新过，二是新环境，周围的生活气息也很浓。
对孟钰这种父亲被抓的人来说，这儿特别有安全感。
转眼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了。
陈淑婷目送孟钰离开后，才收敛笑容，严肃地看着祁同伟。
“真要搬？”
“嗯，真的要走……”
祁同伟狼吞虎咽吃完，擦擦嘴说道：“所以，房租能退吗？”
“退！退！退！”
陈淑婷无奈地说：“别说退房租了，要是不够，我还能再借你点。”
“别……”
祁同伟急忙摆手：“正好你在，我有件事跟你说。”
“京海开发区莽村的那个项目可能要出状况。”
“汉东新来的第三把手赵立春的儿子也要掺和这个项目……”
“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你自己多注意点。”
“现在莽村的项目成了抢手货，很多人想分一杯羹。”
“我的意见是，建工集团能拿下就拿下……”
高启强和李有田这两个家伙，一个是难缠的对手，另一个也不简单，现在又冒出了个山水集团，这可真是让人头疼。要是你在跟他们的斗法中落败，为了安全考虑，不如早点放手算了。山水集团不光盯上了莽村那个项目，说不定还会觊觎你们建工集团以及绿藤那边的长藤资本。
陈淑婷听了这话，眉头皱得紧紧的。她心里觉得挺委屈：“怎么这样？建工集团虽然是靠不太干净的手段发家的，但怎么说也算是咱们本地的企业嘛。”
“你说的那个山水集团，凭什么横插一杠子进来掺和咱们的地盘上的事呢？”祁同伟摇摇头，起身倒了杯水，靠在椅子上，一脸无奈兼好笑的模样，“在大利益面前，哪还有什么绝对的好坏之分？你想占便宜，就得做好面对各种麻烦的心理准备。”
他继续说道：“高启强够棘手了吧，李有田也不简单，现在又冒出个背景深厚的山水集团。依我说，如果你心里没底，索性就把这个项目让给他们，自己退出来别掺和了，看他们自己折腾去。”
陈淑婷似乎变了一个人。自从当上建工集团的老总之后，权力欲明显涨了不少。此刻她满腔斗志，听祁同伟这么说，心里不服气，冷哼一声，“我还偏不信这个邪，非要比试比试不可。我要看看，是我这小寡妇厉害，还是他们那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更厉害。京海不是要公开招标吗？我就不信建工集团连这块蛋糕都抢不到。”
其实，她还是太单纯了。祁同伟苦笑着提醒道：“你知道吗，现在京海的一把手高育良可是赵立春派来的。”
陈淑婷愣住了，“难怪！这家伙就是想一口一口把京海和绿藤这两块肥肉吞下去。”
祁同伟挑挑眉，耸耸肩没说话。陈淑婷认真地说：“建工集团能落到我手里，可不只是因为陈泰心肠软，而是因为你，让我妈和我都感到害怕……没有你，我们母子不可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高启强兄弟想争夺这个位置，我没同意；赵瑞龙来了，我也不会退让。”
祁同伟听得直翻白眼，“诶，对了……高育良以前可是你的老师，对不对？”
“嗯。”祁同伟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陈淑婷脑子转得飞快，“那赵瑞龙到京海来后肯定也会找我的，到时候我就可以把你拿出来当挡箭牌。”
“你是想害我？”祁同伟白了她一眼，“你得有点分寸，你既没拿过我的钱，也没从我这儿图过什么，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怕什么？”
陈淑婷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就算我打着你的旗号……”
“停！商业竞争不是这么玩的，你这么做，会把我们都搭进去的。”
祁同伟被她弄得一点办法都没有。
祁同伟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首先，咱们之间的事，你别藏着掖着。咱俩要是有点什么，那也是你的王牌，可你一开始就把底牌全摊开了，那咱俩还玩什么劲儿？”
“其次，要摸清对方的路数才行。不管是山水集团还是高家兄弟，你要想收拾他们，就得先找到他们的弱点。”
“这样，他们才会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而你就能够掌控全局。”
“最后，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单枪匹马很难成事。建工集团在京海可是头号大公司，除了你说的那些人，还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它呢。”
“像这么大的庞然大物，你要是想着藏在角落里，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得懂得借助形势，甚至制造形势，才能安稳地坐稳位置。”
“这眼光、气量、办法、能力，缺一不可。”
“最重要的还是人……”
“生意场上的老手、管场的关系网、法律圈的高人、媒体界的朋友……”
“只要这些人围着你转，你就倒不了，毕竟那么多人靠着你过日子呢。”
陈淑婷听傻了，眼神里满是对祁同伟的崇拜。
“祁警管，你太厉害了！你别在这儿当警察了，直接辞职跟我一起干吧！”
“你自己玩去吧，我要回去上班了。”
祁同伟翻了个白眼，拿起保温杯，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