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标期的最后一天,沈静亭再次出手。
黄佳程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赵挽江正在洗澡,刚进去,估计正在往头上抹洗发水呢。
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浴室门后,我拿起了手机,接起。
刚一接通,黄佳程急切的声音就传过来:“挽江哥,不好了,工地这边……”
我慢悠悠打断:“是我。”
一听到我的声音,黄佳程就跟吃了哑药一样,沉默了两秒,然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许宁心,怎么是你!挽江哥的手机怎么在你那里!”
“你挽江哥正在洗澡,说是要跟我好好庆祝一下。”
我故意说得暧昧,供黄佳程去浮想联翩。
“有什么事,明天再打给他吧。”
说罢,我就把电话挂了,想一想,干脆把手机也关了。
第二日我才知道,黄佳程那么着急找赵挽江,是因为南城那边的工地出事了。
赵挽江连早餐都没有吃,就收拾行李准备赶赴南城。
对于我昨晚挂掉黄佳程的电话,还把手机关了一事,赵挽江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他有些不高兴。
我便上前,抱住他的一只胳膊,以一副小心翼翼的口吻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故作慌乱地解释,“她也没跟我说是工地出了事情,还对我很凶,我才挂掉她电话的。”
“我没生气。”
赵挽江拂开我的手,继续收拾行李。
我才不信,胡搅蛮缠起来:“你就是生气了!赵挽江,你就是生气了!”
赵挽江直起腰身,看我:“我真的没有生气。我只是……宁宁,我知道你跟佳程不对付,但这次,你真的胡闹过头了,工地出事可大可小,佳程一个女孩子,她应付不来的。”
“她是个女孩子,难道我就不是吗!”
“她应付不来工地的突发状况,难道我就能应付我父亲突然的死亡吗!”
这一回我不需要抠痛掌心去强装痛苦悲伤,因为过往的那些委屈,足以让我歇斯底里。
“赵挽江,我爸爸死的那天,我打电话找你的时候,你知道黄佳程是怎么说的吗——她说,抱歉,许小姐,赵总正在开会,不方便接听电话。”
那是我最恨黄佳程,最想掐死她的一次。
眼泪让我的视线变得模糊,也让我的声音充满了悲切与愤怒。
我盯着赵挽江的眼睛,不容他有一丝的躲闪逃避:“你知道当医生宣判我怕爸爸已经没有生命征兆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有多想你能陪在我身边吗!”
“赵挽江,你不公平,”我任由眼泪流下,“黄佳程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给你打电话,你从来都不会拒绝,但我作为你的妻子,却不行!”
“赵挽江,我一点都不想回到以前,你知道回到以前对我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在想你的时候打电话给你,却只能听到黄佳程那阴阳怪气的声音;我想跟你约会吃烛光晚餐,还要先跟黄佳程确定你的行程……”
“可明明我才是你的妻子!为什么我给我的丈夫打电话,跟我的丈夫约会还需要另一个女人同意!”
“赵挽江,我可以像以前那样喜欢你爱你,把一切都给你,但我一点都不想回到以前……我不想再去跟你的助理争你抢你……”
我的胡搅蛮缠与眼泪,成功地帮我化解了这次小危机。
赵挽江放下收拾了一半的行李,将我紧紧抱在了怀里。
靠在他的怀里,我哭到几乎晕厥,一半是做戏,一半是为过去的许宁心感到委屈与不值。
赵挽江的航班原本是上午十点,因为我的眼泪而延迟到了下午四点,不知是担心我一个人会胡思乱想,还是想证明他跟黄佳程是清白的,他带上了我。
在飞往南城的程中,赵挽江一直都握着我的手,而我则是一直看着舷窗外的白云,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落地南城以后,赵挽江先送我到酒店,把我安置好以后,才匆匆赶去工地。
南城的气温要比江城凉爽一些,傍晚的风徐徐吹来,让人通体舒畅。
沈静亭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抽烟。
“喂,沈总,有何指示?”
“指示不敢当,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刚住建部取消了飞扬建筑的竞标资格。”
我并不意外,早上在得知赵挽江工地出事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因为在住建部发布的招标公告中,对施工安全这一块做了明确的要求,若是赵挽江工地的事故早一点发生,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评标期只剩下不到两天了,赵挽江就是后台再硬再长袖善舞,也无力回天了。
我淡淡应声:“恭喜呀,沈总。”
沈静亭见我语气不太对,立刻关切地问我:“许小姐好像不太开心,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对着天边的落日晚霞,吐出一口烟雾:“没有。”
随后,咬着香烟问他,“沈总,赵挽江工地没出人命吧?”
沈静亭一顿,淡笑:“许小姐,我可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商人。这样说吧,赵挽江工地的事故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赶巧了而已。”
我不太信,但也没有追问:“没出人命就行。”
我虽然很想赵挽江死,但也不想背负无辜的人命。
我与赵挽江在南城停留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只回过酒店一次,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后,又匆匆出门。
我不再像之前那样,因为几十个小时不见,就热情地往他身上扑,而是很冷淡,一副还没有从那天的伤心中走出来一样。
赵挽江看我的眼神很深很沉,但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
第四天一早,我们飞回了江城。
从机场出来以后,赵挽江直奔公司而去,我则由司机接回家。
赵挽江这一去,又是两三天不见人影。
我也懒得打电话给他。
我单方面地发起了冷战,给我们这段刚进入炙热期的“感情”降温。
九月初,住建部召开了开标说明会。
因为飞扬建筑已经彻底出局,赵挽江也就没有收到参会的邀请。
下午四点多,赵挽江就回来了。
我无所事事,正在看搞笑综艺,抱着枕头笑得颠倒西歪。
赵挽江走到我的身后,忽然说:“上东区旧城改造的项目结果出来了,沈静亭的长辉集团中标了。”
我心里一惊,觉得他这话是在暗示什么,便装作没听见。
赵挽江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后,转身进了书房,再也没出来。
上东区项目旁落他人,我以为赵挽江会很失落,因为他为了这个项目真的付出了很多,天天加班就不说了,光是四处活动拉拢人际关系就花费了不少。
可他却很平静,就像很早之前他就预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一样。
几天后,住建部与长辉集团举行了签约仪式。
当天晚上,沈静亭大宴宾客,我与赵挽江也在受邀之列。
沈静亭很豪气,包了酒店最豪华的一个厅。
因为最近频频上热搜,我跟赵挽江一露面,就立刻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这些目光有嘲讽、有探究……也有看好戏的。
时至今日,我对名声这种东西早已无所谓了,赵挽江也一脸坦然,仍旧是那个游刃有余的赵总。
而作为今晚的绝对主角,沈静亭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见我二人来了,主动上前来跟我们打招呼。
“赵总、赵太太,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赵挽江从服务生的托盘中拿起一杯酒,对着沈静亭举杯:“恭喜了,沈总。”
“还得多谢赵总承让。”沈静亭笑得一脸真诚,仿佛从不在背后使绊子、推波助澜一样,“若不是赵总承让,我们长辉不会这样轻易拿到这个项目的。”
沈静亭说完,举起酒杯与赵挽江的轻轻一碰:“赵总,多谢了。”
赵挽江面色淡淡,仰头将香槟一饮而尽,再将空杯放回服务生的托盘里,然后揽着我的腰,对着沈静亭轻轻点了一下头:“我去跟周太太打个招呼。”
沈静亭笑着让到一边:“赵总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