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阵剧烈的耳鸣中醒过来的。
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正顺着后颈往下淌，我抬手去抹，指尖沾到的却是类似腐叶汁的腥涩液体。
睁眼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都冻住了——原本熟悉的阶梯教室像被揉皱的纸团，墙壁歪歪扭扭地挤压过来，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扭曲成蛇形，暖黄色的光在扭曲的空间里碎成星点，在我们头顶织成一张晃动的网。
\"郭晨！抓住我！\"
左边传来林宇的喊喝，我侧头，看见他整个人倒吊在半空中，右手死死抠住教室后排的铁栏杆，指节发白。
他脚边的课桌椅正打着旋儿往上飞，一张课桌擦着他的鼻尖砸向天花板，在墙面上撞出个蛛网似的裂痕。
右边的湛瑶情况更糟，她原本站在讲台旁，此刻却像被无形的手拽着往教室后方拖行，发梢扫过地面时带起一溜焦黑的痕迹——那是空间乱流摩擦产生的高温。
\"苏悦！
王教授！\"我踉跄着扑向最近的长条桌，手掌刚扣住桌沿，就感觉有根冰锥顺着脊椎扎进来。
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深灰色的镜面，倒映出我们扭曲的身影，可当我低头时，镜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露出下方翻涌的黑雾。
那黑雾里有东西在蠕动，像无数条交缠的蛇，其中一条突然窜出来，缠住我的脚踝。
\"大家抓稳固定物！\"我嘶吼着，另一只手抓住桌腿，指甲缝里渗出血来，\"这吸力是从地面来的，别被拽进黑洞！\"
苏悦的回应带着哭腔：\"我...我抱着王教授！
可地板在化！\"我顺着声音看过去，老教授正半跪在地上，《镇邪录》摊开在膝头，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地板缝隙，指缝里渗出的血滴在古籍上，晕开暗红的花。
苏悦整个人蜷在他背后，两条胳膊像铁箍似的环住他的腰，她的运动鞋底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瓷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露出下方泛着幽蓝的岩石层。
\"是空间乱流！\"王教授突然抬高声音，苍老的嗓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镇邪录·卷九》说过，邪物吞噬至阴之气超过承受极限，会撕裂阴阳界面！
这黑洞是异空间通道，再这么下去——\"
\"轰！\"
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话。
原本悬浮在教室中央的黑球突然炸裂，黑雾如活物般涌出来，我被气浪撞得撞在墙上，怀里的青铜鼎\"当啷\"掉在脚边。
那是我们从校史馆地下室找到的镇邪鼎，此刻鼎身泛着暗红的光，表面的饕餮纹像是活了，正顺着鼎身缓缓游动。
\"晨子！\"林宇的声音带着颤音，\"我的手要滑了！\"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缠住我的东西已经从一条变成三条，触感像泡烂的人皮，正顺着小腿往上爬。
更恐怖的是，原本分散在教室各个角落的同伴们，此刻正在被某种力量拉远——湛瑶的指尖离我不过半米，可我明明在拼命伸手，却怎么也碰不到她；林宇倒吊的位置离我越来越远，我甚至能看见他额角的汗珠在失重状态下凝成圆滚滚的水珠，慢悠悠地飘向天花板。
\"用武器！\"刘保安的吼声从教室门口传来。
这位平时总板着脸的老保安此刻浑身是伤，警棍在他手里舞得生风，正劈向缠在苏悦腿上的黑雾。
可警棍刚触及黑雾就像扎进了泥潭，原本锃亮的金属表面瞬间锈蚀，\"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没用的！\"王教授剧烈咳嗽着，\"这是空间法则的力量，凡铁破不开！\"
我盯着脚边的青铜鼎，突然想起在古籍里读到的记载：\"鼎者，镇阴阳，定乾坤。\"刚才被撞飞时，鼎身砸在地上发出的清响，似乎让缠在我脚踝的黑雾顿了顿。
我咬着牙弯下腰，指尖刚碰到鼎耳，一股热流顺着手臂窜进心脏——那是比火焰更灼烫的力量，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厚重感。
\"湛瑶！
看扭曲的方向！\"我举起青铜鼎，鼎身的红光突然大盛，缠在我腿上的黑雾发出尖啸，松开了我。
湛瑶显然也发现了什么，她原本被拖行的身体突然顿住，目光灼灼地盯着教室中央：\"所有乱流都在往幻影那边汇聚！\"
顺着她的视线，我看见黑雾最浓处浮着个模糊的影子。
那是我们追踪了三个月的\"幻影\"，平时只能在监控里看到一团黑影，此刻却显出人形轮廓——它没有脸，头部位置是个漩涡状的黑洞，正\"嗡嗡\"地吸着周围的黑雾。
\"攻击它！\"我吼道，\"空间通道的核心在它那里！\"
林宇不知从哪摸出根铁棍，倒吊的身体突然发力，像只灵活的猴子荡过来，铁棍带着风声砸向幻影。
可铁棍刚触及黑雾就像掉进了水里，瞬间扭曲成麻花。
刘保安抄起旁边的灭火器砸过去，金属外壳在半空就开始融化，滴着铁水砸在地上，溅起一串火星。
\"接着！\"
一道青色流光突然从教室后方飞来。
我转头，看见郑神秘人正站在破碎的窗户边，他平时总裹着的黑风衣被撕成布条，露出手臂上暗红的咒文。
他手里举着个巴掌大的青铜法器，表面刻满我看不懂的符号，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
\"这是我家传的镇空铃，能暂时稳定空间！\"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只有三分钟，抓住机会！\"
法器抛出的瞬间，整个教室突然安静下来。
扭曲的墙壁不再挤压，悬浮的课桌椅\"噼啪\"掉在地上，缠在众人身上的黑雾像被按了暂停键，缓缓退向幻影周围。
我感觉脚踝一轻，立刻冲过去拽起湛瑶，林宇也松开栏杆跳下来，我们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幻影。
\"郭晨！
鼎！\"湛瑶突然拽住我胳膊，我这才发现青铜鼎的红光和镇空铃的蓝光正在共鸣，鼎身上的饕餮纹亮得刺眼，连幻影周围的黑雾都被撕开道缝隙。
\"就是现在！\"我举起青铜鼎，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幻影的头部。
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
原本模糊的幻影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根本不是眼睛，是两团旋转的黑洞，里面翻涌着猩红的光。
它的身体开始分裂，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八个...眨眼间，十多个幻影从黑雾里钻出来，每个都长着同样的漩涡脑袋，同样的黑雾缠绕的躯体。
它们分散在教室各个角落，有的举起课桌，有的伸出黑雾凝成的利爪，最近的那个离我只有三步远，我甚至能闻到它身上腐肉混着铁锈的腥气。
\"哪个是真的？\"林宇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慌乱，他的铁棍在几个幻影间来回比划，\"晨子，它们气息一模一样！\"
湛瑶的手指掐进我掌心：\"空间波动...每个分身都在干扰感知。\"
我握紧青铜鼎，能感觉到掌心的汗正顺着鼎身往下淌。
幻影们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啸，最近的那个已经举起了黑雾凝成的长矛，矛尖泛着幽蓝的光，正对着我的心脏。
教室的某个角落传来镇空铃破碎的脆响。
空间再次开始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