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震颤得更厉害了，我膝盖抵着地砖，掌心能清晰摸到石缝里黑液的温度——不是凉的，反而像刚从血液里抽离的余温，黏糊糊漫过指缝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来。
\"晨子！\"湛瑶突然抓住我胳膊，她的指尖在抖，却还维持着一贯的冷静，\"听。\"
我屏住呼吸。
轰鸣声不再是闷雷似的混沌一片，隐约能分辨出节奏——咚，咚，咚——像某种巨型生物的心跳，每跳一下，地面就跟着颤三颤。
她蹲下身，耳尖几乎贴住地面，发丝垂落扫过黑液，\"频率在加快，每分钟从四十次涨到了六十次。\"她抬头时，眼尾沾了点黑液，\"地下应该有个封闭空间，共振效应才会这么明显。\"
\"封闭空间？\"林宇把战术手电往地上一照，光束里全是飘着的尘粒，\"不会是当年建实验楼时没填实的防空洞吧？
我爸说这楼底下以前是乱葬岗......\"
\"小同志。\"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回头，李大爷正扶着实验楼的砖墙往这边挪，深灰色制服袖口沾着泥，手里还攥着半块吃剩的馒头——他值夜班总爱揣俩馒头当宵夜。
老人的老花镜歪在鼻梁上，却比平时更精神：\"你们刚才看见树根冒出来没？\"
\"李大爷？\"湛瑶赶紧起身去扶他，\"您怎么出来了？\"
\"听见动静就跑过来了。\"李大爷拍掉裤腿的灰，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那树根上的符纸是不是红得滴血？
我年轻当门卫那会儿，老校长跟我说过，这学校底下有条'黑暗回廊'。\"他压低声音，风掀起他斑白的鬓角，\"说是民国时候，有个邪修拿学生祭魂，建了条通到地脉的回廊。
后来被镇压了，可每年七月半，地脉松动，回廊就会醒......\"
\"地脉？\"我想起之前解剖室尸体背后的槐树根，\"之前黑雾核心也是槐树根，跟这有关？\"
\"槐属阴，最能引地脉阴气。\"李大爷从兜里摸出串铜钥匙，\"当年镇压的时候，在实验楼地下室留了道暗门。
要真动了回廊，得下去看看。\"他晃了晃钥匙，金属碰撞声混着地下传来的心跳，\"我带你们去。\"
林宇立刻抄起手电：\"我打头。\"
赵记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相机挂在脖子上，镜片后的眼睛发亮：\"我跟你们一起，绝对不添乱！\"她晃了晃手机，\"我录着像呢，万一......\"
\"万一出事儿有证据是吧？\"林宇嗤笑一声，但没反对。
我看了眼湛瑶，她冲我点头。
地下的心跳声已经快得像擂鼓，每一下都撞得太阳穴生疼——再拖下去，不知道会闹出什么。
实验楼地下室的门藏在楼梯间的储物架后面。
李大爷用钥匙捅了三次才打开锈死的锁，\"咔嗒\"一声，霉味混着腐叶味\"呼\"地涌出来。
门后是段向下的石阶，墙壁渗着水，青苔滑得能照见人影。
林宇的手电光扫过去，台阶上有新鲜的泥脚印——不是我们的。
\"有人先来过？\"赵记者的声音发紧。
\"可能是郑神秘人？\"我想起上回黑雾里消失的身影，\"他捡了槐树根，说不定也在找回廊。\"
湛瑶摸了摸台阶边缘的泥，\"泥里有槐木屑。\"她抬头，\"走。\"
石阶一共二十七级。
最后一级踩下去时，地面突然往下沉了半寸，像踩在活物的脊背。
眼前豁然开朗——是条看不到头的回廊，墙壁是青灰色的砖，砖缝里渗出的黑液正顺着墙根流成细河，腥臭味比地面重十倍，我喉咙一痒，差点咳出来。
\"这就是黑暗回廊？\"林宇的手电光扫过墙壁，突然顿住，\"你们看！\"
光束停在左侧墙面。
青砖墙被刮去一层，露出底下刻的符号——扭曲的线条绕成圈，圈里嵌着个倒五芒星，和之前解剖室玻璃上的划痕、黑雾里蛇眼的纹路一模一样。
\"是诅咒的标记。\"湛瑶伸手要摸，我赶紧拽住她手腕——符号周围的砖在发烫，像刚被火烤过。
\"这些符号......\"她盯着墙面，指尖微微发抖，\"之前每处黑雾爆发点，都有类似的刻痕。
可能是坐标，指引回廊连接地脉的位置。\"
\"那现在？\"我喉结动了动，地下的心跳声不知何时变了，变成\"嘶啦嘶啦\"的摩擦声，像指甲刮过黑板。
\"先记录下来。\"赵记者举起相机，闪光灯\"咔嚓\"亮起的瞬间，我看见符号里的倒五芒星突然转了半圈。
\"别拍——\"我话音未落，回廊里的风猛地转向。
原本顺着回廊往前吹的风，突然倒灌回来，带着湿冷的土腥味灌进鼻腔。
林宇的手电光开始闪烁，赵记者的相机\"滋啦\"一声黑屏。
最诡异的是湛瑶的银链——那串她从不离身的家传银饰，此刻正剧烈震颤，在她手腕上勒出红痕。
\"幻象要来了。\"李大爷突然抓住我胳膊，他的手凉得像冰，\"回廊最狠的不是邪物，是人心的恐惧。
你们看见什么......\"
\"晨子！\"湛瑶的尖叫截断了他的话。
我转头。
她身后的墙壁上，正浮现出一片模糊的影子——是解剖室的福尔马林缸，缸里浮着具尸体，面容在阴影里忽明忽暗。
那是上周三，我第一次撞见尸体坐起来时的场景。
\"不，不是真的。\"我攥紧湛瑶的手，可指尖触到的皮肤凉得不正常。
\"郭晨......\"
另一个声音从左边传来。
我猛地扭头，林宇正站在阴影里，胸口插着半截槐树根——和解剖室尸体背后那截一模一样，鲜血顺着树根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滩。
可刚才他明明还站在我右侧，举着手电。
\"晨哥，救我......\"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踉跄着往前迈了一步，脚底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看，是黑液凝成的手，正从砖缝里钻出来，指甲深深掐进脚踝。
\"都别信！\"李大爷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幻象专挑最害怕的事儿变！\"
可他的话被淹没在一片嘈杂里。
赵记者的尖叫从右边传来，我看见她举着黑屏的相机，镜头里映出张满是血污的脸——是她之前采访过的，那个失踪的女学生。
李大爷的拐杖尖突然冒起火星，他吼着什么，可声音像隔着层毛玻璃，模模糊糊。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后颈冒起冷汗。
最清晰的，是解剖室尸体的手，正从福尔马林缸里伸出来，指尖滴着黄褐色的液体，离湛瑶的后颈只剩十厘米。
\"湛瑶！\"我吼着扑过去，可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慢得离谱。
尸体的指尖碰到她后颈的瞬间，回廊里的所有声音突然消失了。
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然后，我听见了呼吸声——不是我的，不是湛瑶的，是从四面八方的墙壁里渗出来的，粗重的、带着腐臭的呼吸。
\"他们醒了。\"
沙哑的、像锈铁摩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抬头。
原本空无一人的回廊尽头，不知何时站着道黑影。
它没有脸，只有两只泛着幽蓝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们。
而在它脚边，之前发现的符号正在渗出黑液，缓缓组成一行血字：
\"欢迎来到，黑暗回廊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