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看着眼前的情景，脸色惨白，嘴里面喃喃自语说道：“完了……全完了……这么多药材，被水这么一泡，药性流失大半，很多都要废了……”
他蹲下身，捡起一株湿透的七叶一枝花，叶片上沾满了泥浆，原本的清香也变得混浊不堪。
老人家行医一辈子，视药材如命，此刻的心痛可想而知。
林绍国站在一片狼藉之中，面沉如水。
损失确实惨重，但他并没有像孙老那样绝望。
他沉默地走到一处相对干燥、地势稍高的地方，开始清理出一片空地，然后默默地捡拾起那些还能用的枯枝败叶，竟然……开始生火！
“绍国……你……你这是做什么？”
孙老看着林绍国的举动，满脸不解，“这些药材……难道你要……烧了不成？”
在他看来，林绍国可能是受的打击太大，有些失心疯了。
林绍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专注地将火堆生旺。火光跳跃，映照着他坚毅的脸庞。
直到火势稳定下来，他才抬起头，看向孙老：“孙老，这些药材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孙老疑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些湿漉漉的药材，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挽救的办法。
林绍国指了指火堆，又指了指那些被水浸泡过的药材：“直接晾晒肯定不行了，就算晒干，药性也会大打折扣，甚至发霉变质。但是……”
他顿了顿，捡起几株被冲刷得还算干净的重楼，走到火堆旁，用削尖的树枝串起来，小心地在火焰上方慢慢燎烤。
孙老盯着林绍国的动作，起初还是一头雾水，但渐渐地，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你是要……烘干制丹？！”
林绍国点了点头：“没错，趁着药性还未完全流失，用猛火急烘，虽然会损失一部分，但至少能保住大半精华。有些药材，经过这般炮制，药效甚至会更集中！”
这确实是古法中抢救水浸药材的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对火候的掌控要求极高，稍有不慎，便会将药材直接烤焦成炭。但眼下，这无疑是唯一的希望！
“对！对！快！”
孙老一扫之前的颓废，快步走到林绍国身边，“我来帮你！哪些药材适合猛火，哪些需要文火慢焙，火候如何控制，我来把关！快，把那些品相尚可的都挑出来，我们分头处理！”
烈火熊熊，药香与焦糊味交织在空气中。
林绍国和孙老两人，再加上闻讯赶来的几个村民，一连奋战了两天两夜，总算是将大部分还有抢救价值的药材炮制完毕。
虽然损失依旧触目惊心，至少有三四成的药材彻底报废。
但看着那些经过烘烤、色泽深沉、药香内敛的药材被分门别类地重新装好，林绍国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绍国啊，这次……多亏了你！”
孙老声音沙哑，拍着林绍国的肩膀，“要不是你当机立断，用了这险招，这些宝贝可就真糟蹋了！老头子我以前只知道按部就班，没想到这古法里头，还有这么多急智的门道！”
这是孙老的真心话。
身为药农，让他亲眼看着这么多珍贵的药材白费，被糟蹋，简直跟杀了他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一切幸好，林绍国成功的将大半的药材给拯救了回来。
林绍国虽然很疲惫，不过还是强提起精神回道：“孙老，您客气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过，经此一事，咱们以后对药材的晾晒和储存，必须更加上心，防患于未然。毕竟在山中，有太多突发的状况了。”
那些炮制过的药材，虽然品相上打了折扣，但药性却因为急火猛烘而变得更为纯粹霸道，某些方面来说，未必是坏事。
尤其是他打算用来制作药酒和丹丸的部分，这样的药材反而更合适。
中草药这边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劫，总算稳住了阵脚，而养鹿场那边则是忙起来了。
首茬鹿茸，已经到了可以收割的时候。
这天清晨，一阵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一辆半旧的解放卡车，轮胎上裹满了黄泥，卷着一股尘土，摇摇晃晃地驶进了养鹿场的简易大门。
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身材粗壮，脖子上戴着一条晃眼金链子的中年男人。
嘴里叼着根烟，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初具规模的养鹿场。
“哟，林老板，你这养鹿场，搞得还挺像模像样的嘛！”
来人是县皮革厂的采购科长，姓王，人称王胖子。
他之前听说了林绍国在搞养鹿，但一直没太当回事，毕竟这年头，养殖能搞出名堂的不多。
林绍国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迎了上去：“王科长，大老远过来辛苦了。快，屋里坐，喝口水。”
王胖子摆了摆手，吐出一口烟圈：“客套话就免了。我今天来，主要是看看你这儿的鹿皮。听说你这鹿养得不错，鹿皮的质量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说着，他也不等林绍国引路，自顾自地走向鹿舍附近堆放的一些淘汰下来的鹿皮。
这些是前段时间自然死亡或者因病淘汰的鹿，皮张处理得还算干净。
王胖子拿起一张，用手指在皮板上摩挲着，时不时还凑到鼻子下闻闻。
“嗯……厚度还行，就是硝制得粗糙了点。”王胖子放下鹿皮，点评道，“不过也是，你们这儿主要还是冲着鹿茸去的，皮子算是副产品。”
林绍国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知道王胖子这是在压价的前奏。
鹿皮生意，他确实没太上心，但这并不代表他会任人宰割。
“王科长是行家，一眼就看出来了。”林绍国说道，“我们这儿条件简陋，硝制手艺确实比不上你们大厂。不过，这些鹿都是吃山上的草料和咱们自己配的精饲料长大的，皮质底子绝对不差。”
王胖子“唔”了一声，又拿起几张翻看，半晌才道：“行吧，价格方面，咱们好商量。不过，你这鹿茸才是大头吧？听说头茬茸快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