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熹宁在屋里坐立难安,还未等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快步往燕启那边去了。
然而等她到的时候,就看见春桃趴在院中的长凳中,从腰往下到大腿之间是一片血污。
那一瞬间她的呼吸滞了一瞬,然后疾步跑到春桃身边推开行刑的人,蹲下身来捧着春桃的脸颤抖着轻声喊她,似乎害怕声音再大点会不小心吓到了她。
春桃意识都快涣散了,听到耳边弱弱的呼声,她努力撑开重如千斤的眼皮。
是她的夫人啊,明明只是一炷香,她却感觉过了好久好久,但她的夫人始终不会忘记她,哪怕她只是一个卑贱的下人。
真好。
她张开嘴巴想告诉她,没事的。
但魏熹宁只看到她突然呕出一口血来,然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热泪倏然滚落眼眶,魏熹宁伸出食指凑到春桃的鼻子下,已然是没了呼吸。
魏熹宁不可置信,泪珠一颗接一颗,落满了脸颊。
不过这么一会儿,怎么会?
怎么就这样了呢?
她刚刚就不应该让春桃来的,都怪她。
她想再叫春桃的名字,却发现嗓子异常的干涩,唯有下巴隐隐抽动着。
她握着春桃的手,怎么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直到耳边响起刺耳的话语,“罢了,是春桃自己不争气,你既然来了就把人带回去吧。”
魏熹宁转过头,看到那两张冷漠的脸。
说话的是燕启,魏心月似笑非笑坐在他的身边,眼神充满了挑衅。
魏熹宁松开春桃的手缓缓站起身,发红的双眼瞪着这两个人,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却已经是沙哑得不成样子了。
“春桃做错了什么?一条人命,在你们眼里到底算什么?”
她的眼神太过悲愤,燕启不想再看,直接移开了眼。
“来人,送她们回去,莫扰了我和魏小姐用膳。”
魏熹宁突然疯了一般冲上去就要打魏心月,肯定是她做的,燕启再冷漠但也不会是主动草菅人命的性子,他有什么理由要跟春桃过不去?
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魏心月记恨春桃打了她,可怜春桃还不到二十,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华,就这样平白丧了命!
所有的礼仪教养规矩她通通都顾及不上了,就算被人说是泼妇也罢,她只想撕烂魏心月那张伪善的面孔。
只是在她快挨到魏心月的时候,燕启起身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没有丝毫犹豫的,一记手刀落在魏熹宁后颈,而后接过她瘫软的身形,“来人,送夫人回去,春桃按府中规矩葬了。”
魏心月被刚刚魏熹宁那种气势吓得脸色都白了,还好有燕启挡在面前,不然她真的相信魏熹宁会杀了她,那种失去理智不顾一切的疯样。
不过一个侍女而已,当初那个和她关系好的侍女死了,她也只是伤心了一段时间,就算当时误认为是魏熹宁做的,她也没想着要杀魏熹宁。
当真是疯了!
来了个侍女背上了魏熹宁离开此处,其他下人也开始处理春桃。
燕启坐回身来看向魏心月,突然就觉得没什么胃口吃了,只觉得有些疲累,但他还是笑了笑。
“现在传膳?”
魏心月依偎进他的怀里,蹭了蹭脑袋,“你有没有看到她刚才的眼神?我真的怕她醒过来会杀了我,可是我也没有想要春桃死啊……”
燕启的脑海中不受控地想起魏熹宁刚刚的神情,他揉了揉额,扶着魏心月坐好才道:“别提她了,这事已经过去了,也没有人能伤害你,放心吧。”
这顿饭吃得并不是很愉快,至少魏心月心里是不怎么愉快的,她隐隐觉得燕启有哪里变了,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
但燕启解释只是近日政务之事有些心烦,她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了。
魏熹宁醒过来的时候是半夜,她感觉她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的燕启刚开始还是那个翩翩少年郎,可他的脸变得越来越扭曲,最终逐渐变化成浑身是血的春桃的脸,怒吼着为什么不救她。
她大口喘息着从这场噩梦里醒来,侍女已经在屋中燃上了烛火,昏黄的灯光映照出屋中的陈设,她的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春桃带笑的声音。
“夫人用膳啦。”
“夫人,今日想绾个什么样的发髻?”
“今日天气好,夫人要出府吗?”
魏熹宁呆滞地抱膝坐在榻上,半晌后才惊觉早已泪流满面。
自这日后,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院里两个贴身侍女都不在了,她提了个做事伶俐话少的姑娘来贴身伺候。
这姑娘名叫未央,原来是在院中负责做一小部分粗活的,也会负责打理院中的花花草草。
魏熹宁选了她就是看中她性子沉稳,不想身边人再落得同春桃和秋杏一样的下场。
只是身边少了聒噪,魏熹宁的情绪越来越沉闷。
给魏心月做的嫁衣还放在桌上,那日匆匆忙忙去了庄子,回来后又碰上这种事,就一直没收拾,未央打算先将嫁衣收起来,魏熹宁看着那抹刺眼的红阻拦了她。
“放那儿吧,你可会刺绣?”
未央愣住了,后知后觉点点头。
都这样了,夫人还是要给那魏家小姐绣嫁衣吗?
春桃平日待她们都很好,听到府中流言纷纷,都说是魏大小姐害死了春桃,她也很是气愤,只是她不是那种情绪外露的人,也不敢说什么怕惹了夫人伤心。
魏熹宁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那之后就你来做吧,按着我描的纹样就行了,其他事可以交给旁人去做。”
她那么想嫁进来,那就嫁吧。
燕启迟早会成为她的报应,她也想看看,到了那一日,魏心月会是什么下场。
她没有那个权利随意打杀他人,但她一定要按着魏心月的头给春桃磕头。
她会等着这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