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长安城外的泥土味】
长安城东南的籍田里,唐玄宗李隆基正弯腰扶着一把木犁。这位四十岁的帝王额头冒汗,犁头在冻土上划出一道浅沟,身后跟着的三省官员们面面相觑——自太宗之后,已经快一百年没有皇帝真下地干活了。
“陛下,礼成了!”礼部侍郎赶紧递上丝帕。
李隆基直起腰,望着远处黑压压的百姓,突然朗声大笑:“传旨!关中今年租税减半!”人群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几个老农跪在地上直磕头,把刚解冻的泥地砸出几个浅坑。
《旧唐书》工整地记下这一幕时,绝不会提到皇帝回宫后泡了半个时辰温泉。而千里之外的营州(今辽宁朝阳),契丹首领可突干正把马鞭抽在斥候脸上:“唐人还在种地?好!让李祎那老家伙的棺材提前备着!”
【三月:白山血战】
信安王李祎蹲在捺禄山脚的冰河旁,手里攥着块带血的皮甲。这位六十一岁的老将突然咧嘴一笑:“赵含章那愣头青中计了?好事!”
三天前,幽州节度使赵含章带着两万兵马直扑契丹大营,结果在白山峡谷被倒吊在树上的死马晃花了眼。等箭雨落下时,平卢军先锋乌承玼正带人啃着冻硬的胡饼——他早劝过赵节度使:“契丹人逃得比兔子还快,定有诈!”
“乌将军!赵大帅的人头快挂到马脖子上了!”
乌承玼吐掉饼渣,翻身上马时嘟囔了句:“早说了别追……”三千轻骑像锥子般扎进契丹人侧翼,把契丹兵吓得以为唐军主力杀到。等李祎的主力慢悠悠包抄过来时,雪地上只剩八千多顶空帐篷和满地打滚的奚族降兵。
长安城里,玄宗看着捷报拍案叫绝:“给乌承玼赐金鱼袋!等等……赵含章还活着?那就罚俸半年吧。”史官默默划掉了准备写“赵节度使殉国”的稿纸。
【六月:渤海的戏台子】
渤海郡王大武艺的演技堪称一绝。他刚在忽汗城(今黑龙江宁安)接过大唐册封诏书,转身就把儿子叫到密室里:“让张文休带三百死士,扮成海贼去登州。”
九月,登州刺史韦俊的人头滚进蓬莱阁时,长安的朝堂炸了锅。宰相张说揪着鸿胪寺卿的衣领吼:“你们不是说渤海人最老实吗!”七十岁的老将军葛福顺却乐了:“陛下,老臣的横刀该见见血了!”
【七月:渴波谷的冰与火】
吐蕃大将坌达延在青海湖边烤着羚羊腿,突然被探马撞翻了酒碗:“唐军主力都在东北……”他抹了把胡子上的油星:“好!去陇右抢批铁器回来!”
他们没注意到渴波谷的冰层下,陇右节度使萧嵩正趴着啃雪——这位文官出身的统帅冻得牙齿打颤,还不忘跟副将开玩笑:“等吐蕃崽子进谷,你带人封住谷口,本帅要烤火!”
当五千吐蕃骑兵挤进峡谷时,两侧山崖上突然竖起“萧”字大旗。滚木礌石砸得吐蕃人哭爹喊娘,唐军骑兵从雪堆里蹦出来追杀三十里。萧嵩回营就发了高烧,迷迷糊糊还在念叨:“快写捷报……别让牛仙客那小子抢功……”
【十月:北巡的账单】
玄宗的车驾刚出洛阳,河南道的农户就开始骂娘。为了给皇帝修路,官府强征了三千头驴运石板。潞州(山西长治)八十岁的老里正颤巍巍献上米酒时,刺史在后面急得跺脚——那酒坛子值他半年俸禄!
等圣驾到了太原,户部尚书偷偷跟太子吐槽:“光是赏赐用的绢帛,就把河东三年的存货搬空了。”太子李瑛望着漫天烟花苦笑:“总比打仗省钱。”
汾阴祭祀那天,寒风把玄宗的冕旒吹得乱晃。礼部准备的祝文还没念完,宰相张说突然指着祭坛惊叫:“陛下快看!祥云!”百官齐刷刷跪倒时,几个小太监憋笑憋出内伤——那分明是北边烧秸秆的烟……
【暗流:数字游戏与东海孤舟】
年底户部呈报的“七百八十六万户”让玄宗眉开眼笑,却没人敢说河北道实际少了三万户——都逃到幽州节度使的军屯去了。日本遣唐使多治比广成的船队在黄海漂得像片烂树叶,他们不知道,二十年后会有个叫鉴真的和尚踏着这条死路东渡。
幽州城里,新上任的平卢节度使正在清点军械。仓库深处,安禄山摸着陌刀傻笑,他刚花二十张羊皮买了个“捉生将”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