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明亮的房间里,阿莱西奥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这是在哪?
他有些恍惚。
忽的感觉到右肩处的重量,阿莱西奥警觉地朝身边的位置看去,眼前的场景让他瞳孔骤缩。
鹅黄色的被子里,矜贵俊美的雄虫正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身边睡得香甜。
肌肤相贴的触感告诉他,此时他们两个都没有穿衣服。
阿莱西奥的大脑瞬间宕机了,他完全不能理解现在的情况。
他和沈翊阁下怎么会……他明明记得他们一起去了拍卖会,然后……
难道他们……
“唔……几点了呀?”
耳边传来雄虫沙哑的声音,他模糊不清地嘀咕了几句,然后又用光滑的脸蛋亲昵地蹭着阿莱西奥的额头。
“怎么不说话,嗯?”
沈翊睡眼朦胧,长臂一伸将雌虫连同被子一起搂在怀里,满意地听着对方发出一声轻哼。
“是不是我昨晚太过了?别生气嘛,是你太可爱了,我没办法啊。”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也不感觉到羞耻,边说手还不老实地往下探。
“阁下!”
阿莱西奥惊叫出声,雄虫的手……
他噌地坐起身,身上的薄被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满是红痕的身体,在阳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泽。
沈翊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此时也清醒过来了。看着呆坐着的阿莱西奥,他凑过去搂他,“怎么了?真的生气了,连雄主都不叫了?”
阿莱西奥感觉自己又被抱到了雄虫的怀里,他的背紧贴在对方温热的胸膛上,浑身上下都沾染着雄虫的味道。
“又是梦?”他轻声喃喃。
“在说什么傻话。”沈翊扳过他的脸,笑着捏了捏,“疼不疼,嗯?”
沈翊当然没下重手,松开的时候连个印子都没留下,他以为阿莱西奥睡懵了,心里软成一团,扶着他的后脑去吻他。
从印着齿痕的颈侧到下巴,再到艳红的唇角,他一点点向上,直到触碰到雌虫已经泛红了的眼眶。
“阿莱西奥?你……怎么哭了?”
沈翊的动作戛然而止。
“您可不可以……再掐我一下?”雌虫提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如果换作平时,沈翊肯定以为这是他的雌君在跟他撒娇,可现在……看着阿莱西奥明显不对的情绪,他有些拿不准了。
“可不可以?”
雌虫又问了一遍,脸上带着令虫难过的期盼。
沈翊没办法拒绝,伸出手,又轻轻捏了他一下。
下一秒他的手便被阿莱西奥抓住,然后十指相扣。
“不疼。”阿莱西奥和沈翊的头抵在一起,眼中的湿润再也承载不住,滴在他们交握的手背,“怎么一点都不疼啊。”
“阿莱西奥!阿莱西奥!快醒醒。”
房间里,沈翊焦急地喊着阿莱西奥的名字,雌虫此时面上都是冷汗,仿佛陷入了梦魇一样,怎么叫也醒不过来。
他没想到不过出去发了个消息的功夫,对方就变成了这样。
眼看着雌虫清醒不过来,沈翊连忙起身,准备去叫虫送阿莱西奥去医院。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用力拉住了衣角。
“别……别走。”
原本平躺着的虫朝着沈翊的方向侧过身,伸手圈住了他。
雌虫的力气很大,却还是下意识地没有弄疼他,只是让他挣脱不开。
“好,好,我不走。”沈翊顺着他的力道靠过来,一只手梳理着雌虫已经蹭得凌乱的银发,另一只手快速用光脑联系医生过来。
“要去哪里……为什么……回来……要雄主……”
“阿莱西奥,你说想要什么?”
沈翊侧耳去听雌虫的话,可惜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他只听到一个雄字,或许阿莱西奥是梦到了自己的雄父?
雌虫语气里的卑微让沈翊听了心中一痛。
他不知道对方口中的虫究竟是谁,只觉得那虫太狠心,连梦里都那么吝啬,让阿莱西奥伤心。
摸索着握住雌虫攥得发白的手,沈翊倾身搂住他,拍着他的背,就像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抱着他时那样,任由他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滚烫浸湿衣襟。
“别怕,阿莱西奥,我在这陪着你,别怕,别怕。”
他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几句话,想要安慰梦中哀痛的雌虫。
“您不要走好吗?”
不知什么时候,阿莱西奥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那双金色的眼睛里迷蒙着一片雾气。显然他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只是下意识的要面前虫的一个答案。
沈翊哑然。
对着没有意识的阿莱西奥他可以假装自己是他梦中的那个虫,安慰他、回应他。
可当雌虫真的向他要一个承诺的时候,沈翊却说不出一个好字。
原来他也像那梦中虫一样狠心。
可他不想骗阿莱西奥,也不想对他食言。哪怕对方现在并不清醒,哪怕他醒来以后可能不会记得他的话。
“不走,好吗?”雌虫还在苦苦哀求。
真奇怪,明明是对方在求他,可沈翊却觉得被逼到墙角的是自己。
他不禁回想起昨晚系统问他的话。
‘您没想过留在这里吗?’
沈翊有些无力地靠在床头。
留下?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从始至终,沈翊都没有想过放弃他作为一个人的正常生活,留在这样一个小说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太病态了,哪怕他努力去适应,可身边的虫、身边的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是一个和蓝星完全不同的地方,一个畸形的、扭曲的世界。
沈翊还记得最初穿越过来的时候,那些日子他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看着星网上那些雄虫折磨虐杀雌虫的视频,只感到一阵阵窒息。
可为了能够完成任务回去,他必须融入这个世界,不让任何虫看出破绽。于是他逼着自己接受那些践踏生命和尊严的日常,戴着面具,像个最正常不过的雄虫一样生活。
他成功了。
现在的他不再会因为雌虫卑躬屈膝而产生什么太大的反应了,当别的雌虫对他诚惶诚恐、小心奉承的时候,他也能淡然处之了。
多可怕。
他正亲眼看着自己作为一个人的本性和良知在逐渐消亡,一点点被这个世界异化。
沈翊侧头,又一次看向床上的阿莱西奥。
雌虫似乎重新陷入了噩梦之中。
只不过这次,他紧咬着牙,没有再开口,似乎是知道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雄虫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离开呢。”
静谧的房间里,只留下沈翊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