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小时悄然流逝。
江听绾轻轻推开会所那扇厚重的鎏金大门,刹那间,裹挟着凉意的夜风扑面而来。
半个小时的牌局让她感到有些疲惫,此刻,她只想出来透透气。
她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的罗马柱旁,陆昭野正静静地倚靠着,指尖夹着一支烟,却并未点燃。
瞧见她出现,陆昭野淡淡道:“怎么,沈观满足不了江大小姐?”
江听绾神色从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发丝,“陆少何时对我的夜生活如此上心了?”
说罢,她莲步轻移,向前走近两步,熟悉的茉莉香气随着夜风,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呼吸。
她微微仰头,目光中带着挑衅:“还是说......你也想排队?”
陆昭野听闻此言,眸色一沉,抬手扔掉那支未点燃的烟,紧接着攥住她的手腕。
刚要开口,却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
陆昭野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江听绾皱了皱眉,低头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瞬间传来一阵慌张的抽泣声:“江、江小姐......我不小心摔了客人的表......他们、他们说要我......”
背景音里夹杂着粗鄙的调笑,让江听绾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霜:“位置。”
“金庭会三楼VIp3......”
听到这个地址,江听绾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这丫头怎么会跑到这打工?
她挂断电话,转身对上陆昭野那淡淡的目光:“陆少,帮个忙?”
陆昭野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就被她一把拽住,朝着电梯的方向快步走去。
电梯的镜面清晰地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气氛有些微妙。
电梯门缓缓敞开,江听绾踩着高跟鞋,脚步急促地冲了出去。
她的面上带着骇人的冰冷与冷漠。
终于,他们找到了VIp3包厢。
还未打开门,便传来阮悦带着哭腔的“不要”,紧接着是几个男人油腻且令人作呕的声音。
陆昭野一脚狠狠踹开包厢门。
就在这一瞬间,江听绾迅速越过他,冲进了包厢——
只见阮悦正被一个秃顶男人按在沙发上,她胸前的衬衫已经被扯开了几颗扣子,露出大片肌肤,模样可怜至极。
江听绾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毫不犹豫地抄起桌上的冰桶,猛地朝着那人脸上泼去,紧接着顺势将冰桶朝着他脑袋砸了过去,同时厉声道:“手不想要我给你剁了。”
刹那间,满室陷入死寂。
秃顶男抹了一把脸上的冰水,气得满脸通红,暴怒起身,骂道:“你他妈——”
然而,话音未落,陆昭野已上前反剪他的双手,将他狠狠按在茶几上,冷冷问道:“认识我吗?”
秃顶男看清陆昭野的脸后,瞬间面如土色,惊恐地结巴道:“陆、陆少......”
此时的江听绾已经迅速接过陆昭野递来的外套,轻轻裹住阮悦。怀里的女孩早已哭红了双眼,身体瑟瑟发抖,俨然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陆昭野不紧不慢地卷起袖口,目光如刃般射向秃顶男,冷冷问道:“表多少钱?”
“不、不用赔了...”男人颤抖着回答,声音里满是恐惧。
“表的钱我会打给你。”江听绾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此人,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过后我会报警,”她冰冷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向秃头,“之后你最好好好跟江家的律师解释。”
眼前的男人虽然不认识江听绾,却深知江家的威名。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丫头,竟然能叫来江、陆两家为她撑腰,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如纸,瘫软在地。
江听绾说完,便轻轻搂着阮悦,缓缓走出包厢。
她抬手,温柔地擦去女孩脸上的泪水,轻声问道:“现在,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女孩抽泣了半晌,显然在这一刻,她也想明白了自己不能再继续过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于是带着哽咽声,轻轻点了点头。
江听绾扭头看向陆昭野,认真地交代道:“帮我转告一声,就说我有事先走了。”
“行。”陆昭野在这种紧张的场景下,也不再似往日那般与她针锋相对,淡淡应了声。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怀里的女孩,又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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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深沉,一辆黑色迈巴赫如幽灵般缓缓驶入江听绾的私人别墅。
车轮碾过平整的路面,庭院里的感应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温暖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四周的黑暗。
阮悦瑟缩在后座,双手紧紧攥着破碎的裙角,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江听绾轻轻打开车载冰箱,取出一个冰袋,动作轻柔地敷在阮悦红肿的手腕上。
“我自己来......”阮悦带着一丝惊恐,瑟缩着想躲开。
“别动。”江听绾伸出手,稳稳地扣住她不住发抖的指尖,这才发现她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想必是在挣扎时抓伤了那个秃顶男人。
来到客卧,江听绾从衣柜里取出一套真丝睡衣,递给阮悦,轻声说道:“浴室在左手边。”
见阮悦只是呆呆地站着,没有任何动作,江听绾微微挑眉,半开玩笑地说道:“怎么,需要我帮你放洗澡水?”
“不、不用......”阮悦像是被惊到的兔子,连忙抱紧手中的衣物。
然而,就在她关门的瞬间,却突然回头,声音怯生生地说道:“那个......谢谢你......”
江听绾轻轻颔首,温柔地说道:“明天我帮你向沈观请一天假,你跟我回江家。”
不一会儿,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江听绾站在落地窗前,掏出手机给沈观发消息:
「你的小秘书我带走了,明天给她放一天假。」
消息发出不久,江听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手托着脑袋,陷入了思考。
灯光洒在她身上,映出的背影竟透着几分孤寂。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怯生生的呼唤:“江......江小姐?”
江听绾回头望去,只见阮悦穿着她的睡衣,静静地站在光影的交界处。她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着水珠,水珠顺着领口滑落,洇出一片片深色的痕迹。
望着眼前这一幕,江听绾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二十年前。那时,她也是这般穿着不属于自己的睡衣,站在江家那陌生而又庞大的宅子里,满心的不知所措。
“头发要吹干。”江听绾回过神来,拿起一条毛巾,缓缓走过去。她的动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轻柔,仿佛怕惊扰到眼前这个脆弱的女孩,“回到江家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阮悦像是被这句话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伸出手,紧紧抓住江听绾的衣角,眼中满是期待与迷茫:“你......你算是我姐姐吗?”
吹风机的嗡鸣声戛然而止,整个房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江听绾静静地望着镜中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忽然轻轻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与释然。
“我只是江家的养女。”
说着,她伸出指尖,轻轻拂过阮悦后颈那块独特的胎记,语气柔和却又坚定:“你身上流着江家的血。”
在这寂静无声的夜晚,阮悦透过镜子,清晰地捕捉到江听绾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