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彩仪式的隆重,在山里像过年一样,聚集了十里八村的人们,这些家长们抱着一种稀奇,同时更多的是感激,热热闹闹地张罗着,奔跑着。
孩子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有的瞪着眼看着外面来的所谓大官——市领导、教育局领导、阿波罗集团驻中国总裁等,事先排练好的礼仪队拿着野花在道的两边欢呼着: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老师说了,是这些叔叔们给他们盖的高楼,给他们新的课桌,新的书本,他们怎能不感激呢!
孩子们的小脸上都带着纯洁的微笑,带着泥土的小手使劲地拍着,即使手都拍疼了,但他们还使劲地拍着,老师说了,劲小了,就表达不出他们的感激之情。
凌宇透过车窗,看着这些天真的孩子们,突然脑海里出现了日记里的依晨、念晨。当年,她们离开家乡时应该比这些孩子大吧!
“唉,这段时间不断告诫自己,不去想她了,怎么又想这些?”
“叔叔,欢迎你!”
随着一声稚嫩的声音,凌宇面前出现了一张可爱的笑脸,这是一张多么童真漂亮的脸啊!粉嘟嘟的两腮,长长的睫毛,圆圆的大眼睛,特别是那两道浓眉,让凌宇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知何故,看到眼前的小男孩,凌宇的心口突然疼了一下,这是谁家的孩子?夹在这群孩子中,像一颗璀璨的明珠,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不同的气质,不同的穿着,不同的声音……随着男孩灿烂的笑容,凌宇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副校长张波是位支教的大学生,在这所学校里一待就五年,能把学校打造成全国模范学校,是相当有水平的教师兼领导,此次欢迎仪式,是他主持和招待。
此时走在前面的他看见小宇挤在一群大孩子里面,像模像样地欢迎宾客,脸上呈现出一种掩盖不住的慈爱。
“小宇,乖,赶紧找妈妈去,好吧!”
“这孩子很可爱,也很漂亮,你的孩子?”
不知何故,凌宇对着孩子有着一种天生的亲切感,随嘴问了一句张波。
“不是的,他是我们学校一位老师家孩子,我们都很喜欢。”
说话的时候,张波的脸却没来由红了一下。
“总裁请!”
张波的热情拉回了凌宇的注意力,随着领导们走进了校门口。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听说在这所小学里任教三十多年了,在有生之年看见那个茅草房变成了红砖红瓦的高楼,心里的激动可想而知。
这时候看见各级领导都来了,这可忙坏了他,一会欢迎,一会介绍,嘴里还不住地说:
“我们这老师少,今天都忙不过来了,请见谅!唉,要是江老师在就好了,她和张波一起主持,就更完美了。”
话语很快就消失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
凌宇他们被安排在一个教室里休息,课桌收拾的很干净,墙后面的板报充满着一种生机。一看黑板报,就知道绘画的人功底很深,显现出一种才气与底蕴。
凌宇久久地凝视着黑板上一排娟秀的粉笔字,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不禁自己都笑了,从一下飞机开始,怎么看见什么都觉得熟悉呢?包括一切的人和物,莫不是自己又犯病了吧!
他赶紧努力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又把随身携带的药吃了几粒。
看来雪儿不在身边照顾,还真不行,这药一停,又产生幻觉了。
剪彩仪式正式开始了,在主持人的引领下,凌宇走上了前台。在热情的掌声中,他代表集团许诺要一直赞助这所学校。
随着欢呼声,刚才那可爱的小男孩被老校长抱着,献上了一束灿烂的野花表示感谢。不知何故,凌宇没有接过鲜花,却情不自禁地接过小男孩,亲了亲,一种久违的暖流充斥着全身,能怪都说孩子是天使,看,这一抱,竟把自己身上的所有私心杂念都带走了。
“一定要让这里的孩子有书读!”
凌宇暗下决心,他感觉这时候的自己,好像变回了另一个自己,对,变回到原来那个看不了人间疾苦的姚凌宇了。
心中一软,转头和蔼地问道:
“小孩,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叔叔,我五岁了,我的名字叫小宇。”
凌宇等人被孩子的大气逗乐了。
回去的路上,汽车奔驰在弯曲的盘山路上,凌宇累了,他背靠着座椅,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何故,他竟然很喜欢这个青山绿水的地方,学校门前也有一条小溪,潺潺的流水,光滑的鹅卵石,还有那石头搭的过河桥……
对面开过来一辆发往山里的班车,载着刚从城里采购多媒体回来的依晨,静悄悄的坐在窗子边,看着远处的大山,手里是给儿子买的一套动漫书。
“小宇,妈妈终于把你喜欢的动漫书买回来啦!”
五年的岁月风霜,洗礼了依晨那痛苦的心灵,但洗刷不掉她那美丽的容颜。山里宁静的教学生活使她成熟了,浑身散发着知性女人的魅力。
长发随意地挽在头上,白皙的脸上还带着若隐若现的红晕,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竟是一个五岁孩子的妈妈,乍一看,不就是一个初出校门的大学生嘛!
当依晨回到学校的时候,仪式已经结束了,满地的烟花碎片说明了仪式的隆重。
小宇看到妈妈回来了,飞快地扑到妈妈的怀里。
“妈妈,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小宇都想你了!”
看着儿子撒娇的样子,依晨狠劲地亲了亲。
“儿子,听张波叔叔的话了吗?”
“当然啦!对了,妈妈,刚才来的一位叔叔还亲了我呢!看,妈妈!这……”
说着小宇凑过那绯红的腮,天真地认为还留着痕迹呢!
大家都被他那样子逗笑了。这个孩子,做什么事情,都是那样的认真,像谁呢?依晨摇了摇头。
“很累吧!先回去休息吧!”
张波体贴地询问了依晨一些情况,眼睛里写满了关心。
“我不累,谢谢你照顾小宇。”
“咱俩还需要说这些吗?”
张波用深情的目光看向依晨,这个年轻人,在这五年的时光里,对依晨的好,众人都看在眼里,唯独这个笨丫头,好像感觉不到一样。
“依晨,这回小宇可露脸了,赞助集团的老总还抱着和他单独照相了呢!没准就上今晚的新闻呢!”
“真的吗?”
依晨抿着嘴笑了,她也奇怪,自己生性怯懦,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社牛的孩子,那个人也不这样啊!对了,一定像他小姨。
张波还在不停地赞美小宇。
“还孩子,在镜头前一点不退缩,大大方方的样子,连我都佩服,我看呀!将来可以考虑外交部发言人了。”
“哪有,他就是典型的人来疯。”
“不是,妈妈,那位叔叔主动抱我的,他说喜欢我耶!”
“嘿!别说,小宇和这老总还挺像呢……”
张波冷不丁来了这一句,随后送母子回了宿舍,依晨也没客气。
两个人虽然没有什么男女关系,但张波对依晨的关心和照顾,让两个人也成了好朋友。
奔波了一天,真累啊!躺在床上,小宇懂事地在妈妈身边,用那小拳头捶着妈妈的腿,好奇地说:
“妈妈,真的是那些人帮助我们盖的学校,他们真的很了不起!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做那样的人,盖好多学校……”
看着儿子像大人一样的踌躇满志,她仿佛看到另一个人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
“五年了,不知他过得怎么样了?应该早娶妻生子了吧!”
五年前,依晨离开了相爱泉,离开了凌宇,离开了家,随着志愿者来到这个山村里助教。来的一群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只剩下张波和肚子里怀着小宇的依晨,在这充满人情味的小山村里,儿子来到了这个世上,这是凌宇给他最好的礼物。
有了小宇,还有门前相爱泉的景色,这就足够她回忆一辈子了。
看着越来越像那个人的小宇,依晨的心却越来越思念起那个人来了。
张波的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依晨知道,她的心已经容不下另外一个男人了,尽管这个男人也很优秀。
小山村又恢复了静谧,偶尔传来几声孩子的读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