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嫂俩有说有笑，各提着一桶被单往河边走。这时候的农村，洗大件衣物多是去河边，井水提着费劲，也冲不干净。
到了河边才发觉，青石板上早已挤满了洗衣的妇人，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几个妇人见江苡菲姑嫂来了，都笑着招呼：“江知青，你们也来洗被单啊？”
江苡菲笑着点头，“是啊，还是河边水好，冲得干净。”自打上回安安落水，她就再没来过这儿。
大家都很热情，有人立刻喊：“江知青，来我这儿挤一挤……”
话还没说完，蔡婆子扯了扯那人的衣角，朝另一边努努嘴，“那不是还有空位吗？”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苏春妮挺着个大肚子，一个人占着差不多两个人的位置。
“苏知青，你一个人咋占两个人的地方？”那妇人扬声问道。
这一喊，大家都朝苏春妮看过去。“是啊，刚都没注意，你往边上挪一挪嘛，给江知青她们让点地方。”
苏春妮手里的棒槌顿了顿。她抬起头，见众人都望着自己，那些目光里多少带些责备。
她没说话，一只手撑着后腰，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正打算挪地方，却突然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就要倒。
江苡菲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苏春妮稳了稳心神，抬头见是江苡菲拉着自己，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脚下慢慢挪开了位置。
江苡菲也没多客气，放下木桶就开始洗被单。只是心里忍不住嘀咕：今天的苏春妮怎么像变了个人？要搁以前，她可不是这么忍气吞声的。
她不由重新打量了苏春妮几眼，人瘦得很，就肚子特别显，看上去应该有六个多月了。
苏春妮察觉到她的目光，连忙别开脸，低头继续捶衣服。现在的江苡菲，她得罪不起。
她不仅在省城都挂了名，去年从农科院带回来的新玉米种，书记和主任亲自试种，收成竟是往常的两倍还多。
如今不只是干部对她客客气气，全村人提起她也都是夸。
就连她婆婆刘婆子也老是叮嘱：“别再招惹江苡菲了，以前是咱们眼瞎，放着这么能耐的邻居不处好，还把人给得罪透了。”
苏春妮心里再不是滋味，也不得不承认，婆婆这话，没错。
华南军区某营地
午饭时分，食堂里正热闹。副营长端着两罐肉酱进来，敲盆喊道：“营长嫂子寄来的，大伙都有份。”
话音刚落，战士们“呼啦”一下就围了上去，眼睛放光，举着饭盆嚷嚷：
“给我一勺！”
“班长！快给我来点！”
肉酱罐子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炊事班长一边笑骂，“别挤，都有！”一边手忙脚乱地分酱。
拿到酱的兵成了香饽饽，同桌的人立马伸筷子来抢，“快，给俺也尝尝。”
吃到肉酱的一连长眼睛瞬间亮了，“嫂子这手艺绝了，比炊事班做的强多了！”
炊事班长笑骂，“滚蛋，有得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营长好福气啊，啥时候让嫂子来队里，给咱们炊事班指导指导工作呗？”
新兵蛋子朝着军官桌的方向喊：“营长，代我们谢谢嫂子！”
秦烈坐在军官桌那边，听着他们都嫂子嫂子的喊，脸上平时冷硬的线条早已柔和下来，嘴角噙着压不住的笑意。
魏晓明用胳膊肘碰碰他，“老秦，吃的不错啊，难怪这次回来养得比以前还结实。嫂子这手艺在老家太埋没了，啥时候让她过来随军呗。”
他打的什么鬼主意，秦烈一清二楚，没好气地说：“你小子想让我媳妇儿去食堂？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媳妇那手是拿笔的，不是拿锅铲的。”
魏晓明，“……”
这边，韩玉珠主动包揽了给自己嫂子送节目清单的任务，刚到食堂就看到里面闹哄哄的场面。
只是听到众人的对话时，她气得捏紧了手指，心道：不就是肉酱吗？有什么了不起，她一个乡下人做的能有多卫生多好吃？
韩玉珠把节目清单交给教导员，“张教导员，你看看合唱队的人数确定了吗？我好回去交差。”只是她话是对着教导员说的，眼睛却望着秦烈。
可秦烈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默默吃着肉酱。韩玉珠见状心里确定他是喜欢吃肉酱的，暗下决心回去一定跟嫂子学着做。
“没错，合唱队的人数就是这些。”教导员把清单交给韩玉珠，发现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一旁的秦烈身上。
她走后，教导员和魏晓明交换了一下眼神，打趣道：“秦烈，这韩团长妹子刚刚可是一直在看你呢？你说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秦瞥了他们一眼，把肉酱拿了回来，“既然肉酱都堵不住你们的嘴，干脆别吃了……”
“别啊……”教导员和魏晓明又把肉酱抢了回来，教导员一副为秦烈着想的模样，“他们可是京市的，要是你跟韩团长家结亲……”
话还没说完，秦烈把肉酱夺了过去，冷冷道：“这是我媳妇儿做的，就不该给你吃。”
“我错了，不说了行吧……”教导员求饶道。只是任他如何道歉，秦烈就是不肯再给他一口肉酱。教导员算是知道了，他的逆鳞就是他媳妇儿。
从一营回来，韩玉珠有些心不在焉，苏婉婷忙叫住她，“玉珠，你这是怎么啦？”
“嫂子，我刚去送清单，看到一营在抢肉酱吃，我也嘴馋了。”
苏婉婷笑了笑，“你啊，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嘴馋。你想吃，晚饭嫂子做给你吃。”
“嫂子，你对我真好。”韩玉珠挽着她的手，接着说，“只是以后总不能老是麻烦嫂子吧，不如嫂子你教我做怎么样？”
苏婉婷有些诧异，小姑子以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么突然想学着做肉酱了？
难不成真的只是眼馋别人吃肉酱，才心血来潮想学着做？总觉得不太真实。
“好，下午我就去买一些五花肉回来，再买一些香菇……”姑嫂两人边说边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傍晚，秦烈回到筒子楼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看了起来。
江苡菲把家里琐碎的事都跟他分享，关于昊昊和安安的，还有秦父秦母和秦知秋的，事无巨细。
秦烈嘴角勾起，每一个字都看得格外认真。他快速浏览，想看看媳妇儿有没有提什么时候来随军的事。
当看到她说可能还要等三个月才能来随军的时候，他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之前的喜悦瞬间被失落填满。
不过他很快又恢复过来，他知道是媳妇工作的原因，不是她不想来。尤其看到那句“等我”时，他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看完信，他赶紧拿出纸笔给她写回信。很快他就要去为期两个月的野外驻训和实战演练，恐怕没有机会再给她写信。
写完信，他又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笑靥如花的江苡菲。
她穿着米白色大衣，搭配一条阔腿裤和短靴，头发自然垂落，修长的身材和精致的五官，再配上时尚的穿搭，美得不可方物。
秦烈盯着照片看了又看，他媳妇儿就是好看，怎么也看不够。最后实在太想她，把照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