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云雾缭绕。
林默与苏砚沿着那条隐秘的小径,在万壑群山的褶皱间艰难穿行。青冥域的山势与苍煌域的荒凉截然不同,这里植被茂密,古木参天,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着峭壁,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木行灵气和水汽,偶尔还能听到不知名妖兽从密林深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咆哮。
得益于苏砚对草药的熟悉和小心规避,以及林默日益精进的五行感知(尤其对充满生机的木行和湿润水行的感应大为增强),两人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处强大的妖兽领地和一些看起来就不对劲的险地。
途中,他们甚至遭遇了一小股似乎是某个小门派出来历练的弟子,对方见他们衣着普通(穿着苏砚改过的粗布斗篷),气息内敛(刻意压制),试图上前盘问甚至勒索,被林默略施手段(一个小范围的土陷术加上一丝火灵躁动的恐吓),便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这让他们更加坚定了隐藏实力、低调行事的决心。
足足跋涉了七八日,翻越了最后一道险峻的山梁,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不再是无穷无尽的山峦和密林,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被群山环抱的巨大盆地。
盆地中央,一座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宏伟巨城,如同匍匐的太古巨兽,悍然闯入了他们的视野!
天墉城!
它并非建在平坦之地,而是依着山势,从盆地边缘一路向上,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整三面巨大的山体!无数的建筑——粗糙坚实的石屋、精巧的木楼、闪烁着各色符文明光的晶塔、甚至还有直接开辟在峭壁上的洞穴府邸——以一种杂乱却似乎又暗含某种奇异规律的方式,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构成了这座巨大无比、立体感极强的山城。
一道道或宽阔或狭窄的阶梯、索桥、甚至直接开辟在岩壁上的栈道,如同血管般将不同层次的区域连接起来。更高处,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一些规模更大、气势更恢弘的建筑群,被淡淡的灵光笼罩,显然是城内强大势力的据点。
一道巨大无比、半透明、不时流淌过无数玄奥符文的光幕,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将整座天墉城及其周边大片区域笼罩在内。这便是守护天墉城的巨型防御符阵,时隐时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此刻,正是日落时分。
夕阳的余晖给这座混乱而庞大的城市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边。空中,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器穿梭不息——有常见的符盘、飞舟,也有造型奇特的兽骨飞车、甚至还有修士直接驾驭着飞行坐骑(如巨大的妖禽),拖曳着流光,在空中划出道道轨迹,如同忙碌的蜂群。
地面之上,更是人声鼎沸。无数黑点般的人流在城门入口处排起长队,又在进入城市后汇入纵横交错的街道,喧哗声、叫卖声、法器轰鸣声隐隐传来,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混乱而蓬勃的生命力。
与苍煌域第七矿区的压抑死寂、流风戈壁黑市的险恶荒凉截然不同,天墉城散发出的,是一种野蛮生长、弱肉强食却又充满无限可能的狂野气息!
自由、混乱、危险、机遇…所有矛盾的特质,在这里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林默和苏砚站在山梁上,望着下方那座巨城,都被深深震撼了。
这就是散修之城…天墉城!
“我们到了。”苏砚深吸一口气,拉低了兜帽,眼中既有期待,也有深深的警惕,“接下来,每一步都要更加小心。”
林默默默点头,目光扫过那巨大的防御光幕和繁忙的城门:“进城需要什么手续?”
“需要登记身份,缴纳入城费,领取临时身份令牌。”苏砚低声道,“身份可以作假,但最好不要完全胡编,容易被一些探查法术识破。我们就说是从苍煌域边境逃难来的散修,兄妹相称,来天墉城谋生。至于修为…最好压制在炼气中期,不起眼,也不至于任人宰割。”
她说着,从怀里取出两张早已准备好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身份文牒,上面写着“林风”、“林砚”两个假名,来自一个苍煌域边缘早已毁于兽潮的小村镇。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后路之一。
林默接过文牒,仔细看了看,制作得相当精良,几乎以假乱真。
两人再次检查了一下自身,确保没有露出任何可能引人怀疑的痕迹,这才沿着下山的小路,朝着天墉城那巨大无比、如同凶兽巨口般的城门走去。
越靠近城门,越是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庞大和喧嚣。
排队入城的队伍长得望不到头,各色人等混杂其中:有风尘仆仆、满脸凶悍的佣兵;有衣着暴露、眼神勾魂的女修;有赶着驮兽、满载货物的商人;有气息阴冷、独来独往的刺客;甚至还能看到一些耳朵尖尖、皮肤呈古铜色或淡绿色的异族…
守卫城门的并非统一的制式军队,而是一群穿着混杂铠甲、眼神彪悍、气息精悍的修士,袖标上绣着不同的徽记——刀剑交叉、狰狞兽首、药鼎、符箓…显然分属于城内不同的散修势力。他们检查入城者的身份、收取费用(每人十块下品灵晶)、发放令牌,动作麻利,眼神却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压迫。
轮到林默和苏砚时,一个脸上带疤的守卫头目接过他们的身份文牒,随意瞥了一眼,又上下打量着他们。
“苍煌域来的?逃难?”头目声音粗哑,“炼气中期?这点修为也敢跑这么远?运气倒是不错。”
林默低着头,沙哑着嗓子回道:“没办法,老家待不下去了,听说天墉城机会多,想来碰碰运气。”
苏砚则适时地表现出一点怯懦和疲惫,微微缩着身子。
那头目也没多问,每天像他们这样的底层散修来得太多了。他收了灵晶,将两枚冰冷的、刻着编号和简易防护符文的铁质令牌扔给他们:“拿好了!这是你们的临时身份牌,能在下城区待一个月。一个月后要么续费,要么滚蛋!城里规矩都刻在背面,自己看!犯了事,谁也保不住你们!”
“多谢大人。”林默接过令牌,拉着苏砚,快步走进了城门洞。
一进入城内,更加喧嚣鼎沸的声浪和复杂无比的气味瞬间将两人淹没!
宽阔得足以让四辆马车并行的主街道上摩肩接踵,两侧是密密麻麻、见缝插针搭建起来的各种店铺、摊贩、酒馆、旅社…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争吵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空气中混杂着烤肉的油脂香、劣质丹药的怪味、女人的脂粉香、男人的汗臭、妖兽的腥臊、还有某种淡淡的、无处不在的血腥味…
街道地面并不平整,污水横流,偶尔还能看到角落里未干的血迹和打斗留下的痕迹,但很快就被川流不息的人群踩踏淹没。
空中,低空飞行的各式法器呼啸而过,带起阵阵狂风,引得下方行人阵阵咒骂。
这就是天墉城的下城区,混乱、肮脏、活力四射,也危机四伏。
根据令牌背后的简易地图指示,他们需要先去往专门负责安置新来散修的“杂役坊”租赁住处。
两人尽量避开人群,沿着街边小心前行,精神力高度集中,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龙蛇混杂,筑基期修士随处可见,甚至偶尔能感受到金丹期强者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恐怖气息。各种隐匿的、恶意的、探究的目光在暗处扫视,让人脊背发凉。
最终,他们在一条更加狭窄、阴暗的巷道尽头,找到了杂役坊——一个由巨大石窟改造而成的、如同蜂巢般的建筑。
里面光线昏暗,空气污浊,挤满了形形色色、大多面带菜色、修为低下的散修。负责租赁的是一个胖乎乎、眯着小眼睛、一副奸商模样的管事。
“租房?最便宜的洞府,一个月五块下品灵晶,只有一张石床,灵气稀薄,隔音等于没有。”胖子管事头也不抬,懒洋洋地说道,“要带简易防护阵法的?十块灵晶。好一点的,靠近灵脉分支的?二十块起!”
林默和苏砚对视一眼,他们身上所有的灵晶加起来,也就勉强够租一个月最便宜的洞府。
“最便宜的。”林默将五块灵晶放在桌上。
管事瞥了灵晶一眼,撇撇嘴,扔过来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丙字区,七十一号。自己去找。规矩都知道吧?丢了东西、死了人,自己负责,本坊概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