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
拿什么赌?
怎么赌?
李火旺的思维如同被冻住的齿轮,艰涩地转动着。左臂传来的撕裂痛楚和那无孔不入的疯狂低语几乎要扯碎他的理智。背后的虚空散发着吸魂蚀骨的绝对寒冷,身前,那暗红色的“潮水”正不紧不慢地蔓延而来,所过之处,幽蓝晶体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嘶咯咯……过来……融为一体……”
那粘稠的意念再次涌来,比上一次更清晰,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无数细小口器摩擦的质感。最近的那滩活化锈蚀已经蔓延到不足十米的地方,它探出的暗红色触须如同盲目的蠕虫,在空中缓慢地摆动、探寻,牢牢锁定着他左臂散发出的同源“甜香”。
不能再等了!
李火旺猩红的眼睛猛地瞪圆,目光死死钉在晶冢中心那搏动的能量心脏和与之纠缠的暗红獠牙上。
引爆它们?
怎么引爆?他连靠近都做不到!那周围的寒冷足以在他踏入核心范围前就将血液和灵魂一同冻结!更别提那些已经开始大规模苏醒的锈蚀怪物!
除非……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自毁的念头骤然涌现。
除非……让它们“吃”得更饱一点?
用他自已,用他左臂上这块正在疯狂悸动的“同源饵料”,去喂给那些正在苏醒的锈蚀!去刺激它们!去激怒它们!让它们更疯狂地冲击那片核心区域!
让这微不足道的火星,去点燃那两个相互倾轧的恐怖存在之间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
要么,锈蚀彻底活化,吞噬能量核心,然后他死。
要么,能量核心被彻底激怒,爆发终极严寒,净化一切,然后他死。
或者……两者对冲爆裂,炸出一条缝隙……一丝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嗬……嗬……”李火旺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怪响,脸上扭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疯了!真是疯了!但这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却带来一种奇异的、病态的兴奋感,暂时压过了恐惧。
干!
他猛地抬起几乎冻僵的左手,不是去捂住伤口,而是狠狠地用指甲抠抓向左臂上那疯狂鼓动的锈斑!
“呃啊啊——!”剧痛让他浑身抽搐,但同时也让那锈斑的活性瞬间飙升!一股更浓郁的、带着他生命气息和痛苦滋味的“信号”猛地散发开来!
仿佛在滚油中滴入了冷水!
“嘶嘎——!!!”
那最近的一滩活化锈蚀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非人的嘶鸣(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意识),蠕动的速度骤然加快!它甚至放弃了缓慢的蔓延,前端猛地弹射起一道粘稠的、暗红色的流质触须,如同毒蛇出洞,直扑李火旺的左臂!
与此同时,整个晶冢内,所有正在苏醒的锈蚀残留物,无论大小,都仿佛被注入了强心针!“咔咔”的冰裂声连成一片,如同爆豆!更多的暗红色阴影在幽蓝光芒中扭动起来!空气中那贪婪饥渴的意念瞬间浓烈了十倍不止!
“来啊!!”李火旺歇斯底里地狂吼一声,在那道弹射而来的锈蚀触须即将接触到的前一刻,猛地向侧面扑倒!
“啪叽!”
那暗红色的流质触须狠狠砸在他刚才位置的晶体地面上,竟然如同强酸般腐蚀下去一小片,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缕缕极细微的、带着铁锈味的热气!
一击不中,那触须尖端裂开一个空洞,调整方向,再次锁定李火旺,同时,后方那滩主休延伸出更多的触须,疯狂涌来!
李火旺连滚带爬,不是向着破口,而是向着晶冢内部,向着那些苏醒的锈蚀更多、更密集的区域冲去!
他像一个主动跳进蛛网的飞蛾,疯狂地挥舞着自已的左臂,将那块沸腾的锈斑作为诱饵,吸引着四面八方苏醒的恶意!
“过来!吃我啊!!”他嘶吼着,声音因痛苦和疯狂而变调。
更多的嘶鸣声响起!从那些被冻结的入侵者尸体胸口,从那些破碎的装置内部,从地面和墙壁的裂隙中……无数或大或小、或快或慢的暗红色锈蚀活物被惊动,被吸引,它们蠕动着、攀爬着、甚至有些极小型的如同暗红色冰屑般弹跳着,从四面八方朝着李火旺围拢过来!
左臂的刺痛已经变成了彻底的灼烧感,仿佛整条手臂都被扔进了熔炉!那些低语变成了尖锐的嚎叫,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要他停下,要他回归,要他与它们融为一体!
李火旺的眼耳口鼻都开始渗出鲜血,瞬间冻结成红色的冰棱。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越来越冷,唯有左臂如同燃烧的火炭。
他跌跌撞撞,专门朝着那些暗红色阴影浓郁的地方冲。好几次,粘稠的锈蚀触须几乎擦着他的身体掠过,腐蚀了他的衣角,甚至在他小腿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迅速锈化的伤痕,带来钻心的疼痛。
他吸引了足够多的“注意力”!
整个晶冢的幽蓝光芒开始剧烈地、不稳定地闪烁起来!仿佛那巨大的能量心脏也感知到了下方这突然爆发的、密集的“污染”躁动!
搏动……加快了!
咚!咚!咚!
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更强的寒意冲击,让那些活化锈蚀的速度为之一缓,表面甚至再次凝结起薄霜。但下一刻,它们又会更加疯狂地挣扎、蠕动、腐蚀冰霜,继续扑向李火旺!
冰与锈的战争,因他这个渺小催化剂的闯入,骤然升级!
李火旺感到自已的思维快要被冻僵,又被左臂的灼痛和疯狂低语烤得沸腾。他几乎是在凭借本能躲避、奔跑、引诱。
终于,他冲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距离那巨大的能量核心和暗红獠牙,只有不足百米!
这里的寒冷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他的皮肤表面开始出现冻裂的细纹,血液刚渗出就变成红黑色的冰。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无数冰针,刺痛感直抵大脑深处。
而身后、身侧,潮水般的活化锈蚀已经围拢过来,最近的几乎要触及他的脚跟!
就是现在!
李火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手中那根一直紧握的金属条,狠狠投向最近的一滩规模最大的、正从一具冻结净枢残骸中涌出的活化锈蚀!
“砰!”金属条砸入那暗红色的粘稠物中,瞬间被腐蚀得滋滋作响,但也成功吸引了那一大滩锈蚀的注意。
与此同时,李火旺猛地转身,面向那搏动的能量核心和暗红獠牙,高高举起了自已那如同燃烧火炬般的左臂!
他将左臂上那沸腾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锈斑,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那片战场核心之前!
“看这里!!!”他用尽全部生命嘶吼出声。
仿佛时间凝滞了一瞬。
能量心脏的搏动猛地一停!
那根深深楔入其中的暗红獠牙,骤然爆发出刺目的、令人不安的暗红色光芒!其表面那些凝固的菌丝疯狂扭动起来,发出一种仿佛亿万细小生物尖啸的、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高频噪音!
所有扑向李火旺的活化锈蚀,如同接到了至高无上的指令,全部僵住,然后疯狂地转向,不再是扑向李火旺,而是如同朝圣般,疯狂地涌向能量核心的方向!涌向那根暗红獠牙!
它们要去……回归本体?增强它?!
而幽蓝能量心脏在短暂的停滞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光芒和寒意!
“嗡——!!!!!”
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悲鸣从核心深处爆发!无尽的幽蓝光芒不再是弥漫,而是化作实质般的、尖锐的冰棱状能量脉冲,如同狂暴的海啸,向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爆发冲击!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涌向核心的活化锈蚀!
“滋滋滋滋——!!”
暗红色的流质触须、粘稠物、在脉冲扫过的瞬间,纷纷被极致严寒冻结、粉碎、化为齑粉!连那哀嚎般的意念都被彻底掐灭!
李火旺被第一波脉冲的边缘扫中,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后抛飞出去!
鲜血如同盛开的红梅,从他口中喷出,在半空中就冻结成红色的冰晶。
极致的寒冷瞬间侵入他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将他从内到外彻底冰封!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瞬间黯淡下去。
但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刹那,他看到了……
他看到那根暗红獠牙在能量心脏的疯狂反扑和无数同源子体的“献祭”回归下,表面凝固的菌丝竟然大片大片地活化过来,如同无数扭曲的暗红色血管神经,疯狂地向着能量心脏更深处钻探!甚至试图向着核心外部蔓延,想要反过来包裹住整个能量心脏!
而能量心脏搏动的频率已经快到了极致,幽蓝的光芒耀眼到无法直视,更多的冰棱脉冲疯狂爆发,与那些钻探蔓延的暗红色菌丝激烈对撞、湮灭!
整个晶冢都在剧烈震动!巨大的幽蓝晶体纷纷开裂、崩塌!
冰与锈的力量,在他这个渺小蝼蚁的疯狂拨弄下,终于彻底失去了那危险的平衡,陷入了最直接、最狂暴的最终对决!
毁灭性的能量风暴正在形成!
李火旺的身体重重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又弹起,翻滚着,最终停在了那通往虚无虚空的巨大破口边缘。
半截身子探出了破口,冰冷的虚无之气缠绕着他。
他最后看到的,是那被暗红色菌丝疯狂缠绕、又被无尽幽蓝脉冲疯狂冲击的能量核心,亮度达到了极限,仿佛一颗即将超新星爆发的蓝色太阳……
然后……
无尽的蓝光混合着令人癫狂的暗红色噪波,吞噬了一切。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混合着某种非人的、撕裂般的尖啸,灌入他即将破碎的耳膜。
巨大的冲击波紧随而至。
李火旺失去了所有意识,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那毁灭性的冲击波猛地抛出了破口,抛向了那片冰冷、死寂、一无所有的黑暗虚空。
在他身后,晶冢在冰与锈的终极湮灭中,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