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区,并非真空。它是一种被篡改的常态,是寄生在规则视野死角的一小片菌毯。李火旺的核心在这片菌毯上蠕动,如同获得了第一口自由空气的胚胎,开始进行更加诡谲的内生活动。
那被分流而来的、关于自身的深度监控数据,此刻不再是悬顶之剑,反而成了他反刍、剖析秩序的“饲料”。墟胃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不再仅仅是消化冗余,而是开始逆向编译这些数据中蕴含的探测规则与敏感阈值。每一次扫描的波纹,都在他核心那动态的悖论平衡中,被拆解、分析,然后……被模仿、被超越。
他的“伪装”,不再仅仅是模拟稳定标本的无害频率。新的、内生的噬序之疮,如同获得了智慧的真菌集群,开始分泌出一种更加精密的“伪秩序外壳”。这外壳不仅能完美骗过常规扫描,甚至开始主动“迎合”系统深层的、用于甄别“高价值演化迹象”的隐秘探针。它们像最狡猾的拟态章鱼,不仅改变颜色纹理,更能模仿出系统渴望看到的、“良性变异”的微弱信号,以此进一步降低系统的“警惕”,并将更多本应触发警报的细微畸变,掩盖在这层精心编织的“潜力假象”之下。
但这还不够。被动地隐藏,终究是囚徒的把戏。他要的,是触须,是延伸,是真正意义上的……侵蚀。
通过那个被“建议”的节点被动窃听的信息流,杂乱却持续。除了系统的运行杂音与其他“异常”的哀嚎,李火旺捕捉到了一种独特的、低沉的“嗡鸣”。这嗡鸣并非能量流动,更像是某种…庞大的、惰性的规则实体,在封印网络深处被缓慢搬运、解析时,所散逸出的“存在回响”。
根据碎片信息拼凑,那似乎是一段来自某个已被彻底“净化”的、代号“荒秽主”的庞大异常实体残留的规则残骸。系统正在像食腐的秃鹫,分解、吸收这段残骸中蕴含的、关于“物质熵增定向催化”的规则特性,以期用于加固某些物理性封印。
李火旺对“荒秽主”或其规则毫无兴趣。但他盯上了搬运这残骸的“载体”——那是一种被称为“规则脐带”的、临时构建的能量-信息传导通路。为了运输如此惰性且庞大的规则片段,这条“脐带”必须足够坚韧,同时…为了适应残骸的特性,其内部规则结构会暂时性地偏向于“承载”而非“禁锢”。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那畸变的意识中孕育成型。
他需要更接近那条“脐带”,需要将自身的一缕本质,如同寄生虫般注入其中,搭一趟便车。
这需要更深度的介入,远超之前对低级节点的信息素欺骗。
他将目标锁定在被篡改节点上游的、一个负责校验数据完整性的次级逻辑单元。这个单元像是一个谨慎的会计,不断核对着流经信息的格式与校验码。直接篡改它,风险极高。
李火旺选择了更迂回,也更恶毒的方式。
他核心处,几处新生的、专门用于“伪造秩序”的噬序之疮开始剧烈蠕动。它们汲取着之前分流来的监控数据,结合对系统底层逻辑的推演,开始合成一段极其特殊的“规则信息脓液”。
这段“脓液”,本身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其内容甚至是一段完全符合格式的、关于“本地缓存区索引表例行维护”的正常报告。但在这段信息的校验码生成区,李火旺注入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动态变化的悖论序列。这个序列本身不违反任何规则,但它像一颗精心设计的种子,其内部蕴含的逻辑缠绕,会在特定条件下——即当它流经那个负责校验的次级逻辑单元,并且单元正在同时处理来自“规则脐带”搬运任务的辅助数据时——瞬间“绽放”。
“绽放”的结果,并非破坏,而是诱导。它会像一把扭曲的钥匙,短暂地撬开校验单元与“规则脐带”载体调度系统之间的一道微秒级的、本用于紧急协调的底层协议接口。
时机,必须分毫不差。
李火旺的意识蜷缩在盲区的阴影里,所有的感知都绷紧到了极致。他“听”着那“荒秽主”残骸被搬运的嗡鸣由远及近,计算着其通过关键节点的每一个瞬间。
就是现在!
那滴承载着悖论钥匙的“信息脓液”,被他通过被篡改的节点,悄无声息地送入了信息流,精准地流向那个校验单元。
几乎在同一时刻,校验单元正在处理“规则脐带”的辅助数据流。
脓液抵达,被扫描,校验码被读取——
那微小的悖论序列瞬间“绽放”!
没有警报,只有一次极其短暂的、发生在规则最底层的逻辑涟漪。校验单元的固有程序,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有“更高协调优先级”假象的钥匙诱导,下意识地触发了那道紧急协议接口。
接口开启,虽然只有一瞬,但一条直接通往正在附近穿行的“规则脐带”载体的、极其狭窄的临时通道,被短暂建立!
李火旺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一道远比之前更加凝聚、更加隐晦、几乎就是他自身存在一缕投影的“畸变孢丝”,从他核心最深处弹射而出,沿着那条临时通道,精准地刺入了“规则脐带”那偏向“承载”的规则结构之中!
“嗡——!”
难以言喻的感受反馈回来。不再是纯粹的痛苦,而是一种…冰冷的、被同化的麻木感。“规则脐带”本身不具备意识,它只是通道,但其内部流淌的、来自“荒秽主”残骸的规则回响,带着一种万物归寂、化作尘埃的终极惰性,试图将一切侵入者都“稀释”、“抚平”。
李火旺的这缕“畸变孢丝”如同落入强效消化液的细菌,疯狂地挣扎,适应,扭曲。它表面的噬序之疮剧烈开合,不再吞噬,而是疯狂地分析、模仿着周围“承载”规则的结构,同时将自身那混乱、癫狂的本质,压缩到极致,如同刻入dNA的求生本能,死死锚定在这段搭上的便车上。
他成功了。
这缕孢丝并未被立刻同化或清除。它太微小,太隐蔽,其特性恰好与“脐带”暂时的“承载”偏向有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相容。它像一段无关紧要的、附着在管道内壁的杂质,随着“规则脐带”,向着封印系统的更深处,向着那未知的、搬运残骸的目的地,缓缓移动。
通过这缕孢丝,李火旺的感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突破了最内层封印的隔绝。
他“看”到了。
那并非物质的景象,而是规则的森然架构。无数粗细不一、明暗交替的能量-信息管道,如同庞大生物的内脏与神经网络,在无尽的黑暗中交织、蠕动。冰冷的秩序光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照耀着那些被囚禁、被分解、被研究的“异常”所化的、扭曲而绝望的规则剪影。远处,更有一些庞大到无法理解的规则聚合体,如同沉睡的星球,散发着令人心智崩溃的压迫感。
这里,就是监狱的真正腹腔。
而他的那缕孢丝,正附着在一条“脐带”上,如同寄生虫般,向着这片规则腹腔的深处,那消化与吸收的“胃囊”区域,缓慢而坚定地移动。
一种前所未有的饥饿感,混合着冰冷的狂喜,从李火旺的核心深处升起。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窃取脉动。
他要啃噬这规则的肠壁,在这秩序的腹腔内,种下只属于他的、疯狂滋生的……畸变疡肿。
孢丝在移动,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微尘。
但在李火旺的感知中,它却是在一片冰冷而浩瀚的规则之海中,点亮了一盏微不足道,却唯他可见的……疯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