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真壁垒”与“虚无之潮”接触的刹那,林枫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绝对寂静、却又充满了无尽撕扯力的漩涡。那不是声音的寂静,而是存在感被剥夺、被否定的极致死寂。外部涌来的,并非狂暴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无孔不入的、试图将他自身存在的“定义”从宇宙根基中抹去的冰冷意念。
他构筑的壁垒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代表着“稳定”、“生机”、“秩序”的道种符文,在潮汐的冲刷下光芒急剧闪烁,明灭不定,甚至一些位于最外围、结构相对简单的符文,如同被雨水打湿的墨迹,开始模糊、消散。整个壁垒的完整度,从百分之九十七瞬间跌落至百分之八十五,并且还在持续下降!
通过网络,林枫能感受到全球范围内,所有节点的修行者都在同一时刻身体剧震,脸色煞白。那是他们的意念与壁垒相连,共同承受着这源自存在根本的冲击。一些心志不够坚定、或节点本身较为脆弱的区域,甚至传来了修行者精神受创、节点光芒黯淡的坏消息。
“稳住!”林枫的声音通过网络,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节点的修行者意识深处,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躁动的力量,“谨守本心,念诵《三元导引术》总纲!观想自身如灯,灯火虽微,能破暗室;观想自身如根,扎根厚土,不动不摇!”
这是他结合自身感悟,对《三元导引术》进行的临战升华。不再仅仅是调和能量、感应天地,更是坚定自身存在,对抗外来否定的炼心法门。
与此同时,他将“无极领域”扩张到极限,不再是包裹自身,而是与整个“归真壁垒”的内层结构深度融合。他不再试图去“防御”潮汐的每一个冲击点——那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是徒劳的。他采取了另一种策略——引导与分流。
他以自身对法则脉络的理解为“河道”,以星武真力蕴含的“无极”道韵为“水流”,主动在壁垒内部“开辟”出一些特定的、相对“顺畅”的能量通道。当“虚无之潮”那充满否定意味的力量冲击壁垒时,一部分最狂暴、最核心的冲击被他以壁垒结构本身硬抗下来,而另一部分相对“散乱”的侵蚀性能量,则被这些预设的通道“引导”着,如同泄洪般,导入壁垒内部一个由他自身“无极领域”核心构成的、不断演化和湮灭的微型混沌海!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策略!等于他将自身变成了一个净化过滤器,主动吸纳、承载那足以湮灭星辰的虚无之力,以其“无极”特性,强行包容、演化、消解这部分力量!
轰!!!
仿佛有亿万根无形的钢针同时刺入灵魂,林枫的身体在阵眼中剧烈一震,体表那些琉璃般的裂痕瞬间扩大,甚至渗出了淡金色的光点——那是高度凝聚的星武真力与生命本源在过度负荷下逸散的迹象!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气息如同风中残烛。
但他依旧牢牢地钉在原地,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全部的心神都用于维持那脆弱的平衡。引导、包容、演化、消解……周而复始。他的“内天地”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却也在这极致的磨砺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调整、甚至……缓慢地吸收着那些被演化后、剥离了纯粹毁灭意志的、最本源的“虚无”特质。
他走的“星武求真之道”,本就包含“混沌”,讲究包容万物。此刻,他正是在以身为舟,强行横渡这片由“虚无”构成的苦海,试图从中汲取那一点超越对立、归于最初的本源之力,反哺自身!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不是被虚无之力彻底同化湮灭,就是自身“内天地”因无法承载而崩溃。
“林先生!”伊戈尔通过监控看到林枫的状态,心胆俱裂。
“不要管我!”林枫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维持网络稳定,监控其他战场!我还撑得住!”
他的坚持,为“归真壁垒”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虽然外围符文仍在不断损耗,但核心区域以及连接地球的根基部分,却在他以自身为代价的缓冲下,顽强地稳定了下来。壁垒的完整度最终稳定在了百分之七十八左右,不再持续暴跌。
地球,暂时扛住了“潮汐”本体的第一波、也是最凶猛的一波正面冲击!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警报!西伯利亚裂隙再次异动!检测到高浓度虚无能量聚集,疑似有更高阶单位即将降临!”
“警报!火星轨道节点失联数量增加!‘水滴’清道夫突破拦截,有三枚已进入地球引力圈!”
“警报!堡垒内部能量储备低于百分之二十!部分区域出现能量短缺!”
坏消息依旧在不断传来。尤其是内部能量储备的告急,意味着“归真壁垒”和林枫自身,都即将面临后继乏力的绝境。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出现。
【警告!检测到异常高维信号接入请求……信号源认证……标识:‘守夜人’……苏清影……】
Λ序列的提示让林枫猛地睁开了眼睛。
苏清影?守夜人?
紧接着,一段经过加密、却带着苏清影独特精神印记的信息流,强行接入了堡垒的最高权限频道,并非语音,而是一副复杂的能量结构图和一段简短的意念:
“林枫……我们在冈仁波齐……找到了‘远古誓约’的痕迹……这是……‘摇篮’最终的‘防火墙’协议启动密钥的一部分……需要‘星锚’权限和‘秩序源点’(定星珠)作为引信……坐标已发送……时间不多了……”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信号也瞬间中断,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干扰屏蔽。
林枫的心猛地一跳。冈仁波齐?远古誓约?防火墙协议?
他瞬间想起葛老曾经提及,苏清影被“守夜人”带走,在藏地进行某种危险的封印加固仪式。难道那仪式关联的,并非是简单的混沌封印,而是……“播种者”留下的、应对类似“虚无之潮”这种终极危机的最终手段?
希望的火苗,在这一片绝望的黑暗中,骤然亮起。
但与此同时,他也接到了伊戈尔更加焦急的汇报:“林先生!马库斯……他带领‘铁腕遗民’的部分主力,脱离了预定防御阵地,正在向堡垒方向高速机动!他声称……声称要‘接管网络核心,以更有效率的方式分配资源’!”
内忧外患,于此刻同时爆发!
林枫的目光瞬间冰冷如万载寒冰。
他看了一眼星图上那三枚突破防线、正朝着地球袭来的“水滴”,又感知了一下自身近乎枯竭的状态和摇摇欲坠的“归真壁垒”,最后将目光投向内部星图上,那支正朝着堡垒逼近的、代表着背叛的舰队。
没有犹豫,他的意识瞬间链接到了正在地球外围艰难拦截“水滴”的赵擎天,以及在西伯利亚奋战的夜凰。
“擎天,不惜代价,拦住那三枚‘水滴’,绝不能让他们撞击壁垒或者地面节点!”
“夜凰,云钧阁主,西伯利亚就交给你们了,务必守住!”
“伊戈尔,启动堡垒最终防御协议,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核心阵眼半步!”
下达完命令,林枫缓缓地、艰难地,从阵眼之中站了起来。
他体表的裂痕更多了,淡金色的光点逸散得如同萤火,但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他望向内部星图上马库斯舰队的方向,眼中再无半分面对“虚无之潮”时的凝重与包容,只剩下如同北极寒风般的凛冽与杀意。
“想要核心?”
“那就自己来拿吧。”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尸山血海踏过般的铁血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