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的夜风裹着纸灰味钻进衣领,十三蹲在老张纸扎铺斜对面的老槐树上,封神令的雷光在掌心凝成细珠,将自身气息压得极低。分劫碑藏在树杈间,红光透过树叶缝隙,在纸扎铺的门板上投下淡淡的光斑,像只警惕的眼睛注视着目标。
“这老东西果然有问题。” 王大胆趴在屋顶的瓦片上,纯阳血在猎刀上凝成红纹,刀刃映着纸扎铺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从天黑就没出过门,铺子里的灯亮到现在,鬼知道在捣鼓什么。” 他往身下的瓦片压了压,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陈老栓和九叔守在街角,替劫符的金光在暗处忽明忽暗。父亲往纸扎铺的烟囱指了指,那里飘出的青烟带着诡异的甜腥味,与乱葬岗纸人燃烧的味道截然不同:“烧的不是普通纸钱,里面掺了东西。” 老人的声音压得极低,“老九,你闻出啥名堂没?”
九叔捻着胡须闭目凝神,三清铃在袖中轻轻颤动:“有尸油和朱砂的味道,还有…… 活人的气息。” 老道的眉头拧成疙瘩,“这邪术在借烟火传递煞气,老张怕是已经被控制了。”
虎娃抱着胡仙幼崽躲在巷口的草垛后,少年的木剑紧紧攥在手里,手心全是汗。胡仙的九条尾巴绷得笔直,鼻尖对着纸扎铺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每隔片刻就往窗户上喷一小团狐火,在玻璃上留下淡淡的荧光印记:“胡仙说里面有两个影子,一个在动,一个站着不动!”
三更梆子刚敲过,纸扎铺的窗户突然亮起更强的灯光,原本模糊的人影变得清晰。十三眯起眼睛,透过窗纸的破洞,看清了铺内的景象 —— 老张背对着窗户坐在案前,手里拿着竹篾和浆糊,正在扎制纸人。但他的动作异常僵硬,像提线木偶般机械,头垂得很低,长发遮住了脸,只能看到嘴角挂着丝诡异的笑容。
“他在扎纸人!” 王大胆的声音带着咬牙声,“动作这么怪,肯定被邪术控制了!” 男人的猎刀在瓦片上轻轻磕碰,“要不要现在冲进去?”
“再等等。” 十三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死死盯着案上的纸人,“看那纸人的尺寸和轮廓……” 随着老张手中的竹篾不断成型,纸人的身形越来越清晰,竟与自己的身高体态分毫不差,连腰间悬挂的令牌形状都用竹篾细细勾勒出来,“他在扎我的替身!”
分劫碑的红光突然变得刺眼,碑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咒文,正是之前在葬衣坑纸人身上见过的 “替身咒”。十三的指尖泛起雷光,知道不能再等 —— 这纸人一旦完成,配合之前找到的发丝指甲,邪术就能通过替身直接攻击自己的魂魄。
就在这时,铺内突然多出个高大的黑影,站在老张身后。这影子没有清晰的轮廓,像是一团浓墨泼在灯光下,只能看到伸出的手臂搭在老张肩上,指尖泛着青黑色的光,正随着老张的动作轻轻点动。每当黑影指尖落下,老张的动作就会加快几分,嘴里还会发出模糊的念叨声,像是在念诵咒语。
“是操控他的邪祟!” 九叔在街角低喝,铜钱剑已经出鞘,“那是‘影煞’,能附在人影里操控宿主,老衲在古籍里见过!” 老道往十三的方向打了个手势,“影煞怕强光,用雷法照它!”
十三刚要引动天雷,铺内的老张突然停下动作,缓缓抬起头。长发滑落的瞬间,露出张毫无血色的脸,双眼翻白,只有眼白上布满蛛网般的红血丝,嘴角的笑容僵硬如蜡像。他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窗户上的破洞,仿佛能穿透夜色看到槐树上的人影。
“被发现了!” 王大胆猛地站起,纯阳血的红光在猎刀上炸开,“老子先劈了这纸扎铺!”
“等等!” 十三拉住他,却见老张重新低下头,拿起朱砂笔,蘸着暗红色的颜料往纸人脸上点去。笔尖落下的位置正是眼眶,两点朱砂在昏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接着他又蘸了墨,在纸人嘴角画了个夸张的上扬弧度,正是那些死者 “笑靥如花” 的表情。
“他在完成替身!” 陈老栓的替劫符往纸扎铺门口飞去,金光在门板上炸开,“不能让他画完!”
符咒炸开的瞬间,铺内的黑影猛地转身,青黑色的雾气从门缝窗缝里喷涌而出。十三趁机引动天雷,青白色的雷光如利剑般劈向窗户,“雷罚之力,破邪!”
雷光炸开窗纸的刹那,铺内传出刺耳的尖啸。十三借着雷光看清,老张已经瘫倒在地,而那个黑影化作无数纸蝶,往门外扑来。这些纸蝶翅膀上都画着小小的喜字,接触到月光就化作纸扎恶鬼 —— 它们身高丈余,纸糊的脸上贴着红纸喜字,手里握着纸刀纸剑,青黑色的煞气从纸缝里往外渗。
“他娘的还敢反扑!” 王大胆从屋顶跃下,猎刀劈出纯阳血的红光,瞬间将当先的纸扎恶鬼劈成纸灰,“十三娃掩护,我去救老张!”
十三的封神令不断引动天雷,雷光在纸扎恶鬼中炸开金色的火花。这些恶鬼虽不如葬衣坑的煞气浓郁,却异常灵活,纸刀砍在身上带着刺骨的寒意,被劈开后还能重新组合,“它们靠影煞煞气重组!先破影煞本体!”
虎娃抱着胡仙幼崽冲到门口,幼崽的九条尾巴同时喷出狐火,淡蓝色的火焰在地面形成护道符,将纸扎恶鬼的退路挡住:“胡仙说影煞藏在供桌下面!” 少年用木剑指着铺内的神龛,那里摆着个黑布盖着的牌位,煞气正从布下往外冒。
九叔趁机冲进铺内,铜钱剑往供桌底下一指,金光炸开的瞬间,黑影从桌下窜出,化作道青黑色的光往屋后逃窜。老道的三清铃猛地摇晃,铃声在空气中凝成金色的网,“想跑?没那么容易!”
黑影被网困住,剧烈挣扎间显出原形 —— 那是个没有五官的人形黑影,周身缠着无数细小红绳,每个绳结上都挂着小小的纸人。它发出无声的咆哮,红绳突然绷直,将周围的纸扎恶鬼全部拉向自己,“它要吸收恶鬼壮大!” 十三的斩劫刀带着雷光劈去,刀光在黑影身上炸开,却只劈散了外层的煞气。
此时王大胆已经抱起昏迷的老张,老人的后心有个淡淡的黑影印记,像只搭在肩上的手:“这老东西还有气!但后心有煞气!” 男人往屋外退去,纯阳血往老张后心按去,黑气顿时冒出,“得赶紧净化,不然煞气入体就完了!”
黑影见老张被救走,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啸,红绳突然断裂,纸扎恶鬼失去控制,疯狂地往众人身上扑来。十三的封神令爆发出最强雷光,与分劫碑的红光交织成网,将所有纸扎恶鬼罩在里面,“分劫碑,收煞!”
红光收紧的瞬间,纸扎恶鬼纷纷化作纸灰,被碑体吸收。黑影见势不妙,猛地撞破金网,化作青烟往镇外的乱葬岗方向逃窜。十三想去追,却被九叔拦住:“别追!影煞速度太快,而且老张还等着救治!”
铺内的灯光在此时熄灭,只剩下分劫碑的红光照亮狼藉的景象。案上那个与十三一模一样的纸人已经完成大半,只差最后几笔就能画完,纸人脚下还散落着其他村民的纸人替身,显然黑影一直在批量制作。
“这些纸人都要烧毁。” 陈老栓往替劫符里摸出火折子,“用纯阳血和镇魂草引火,才能彻底净化煞气。” 父亲往老张的后心贴了张符,“这影煞印记与黑袍人的青铜戒指气息相同,肯定是七煞教的邪术!”
王大胆将老张平放在地上,老人的脸色依旧惨白,但呼吸渐渐平稳。胡仙幼崽用尾巴尖舔了舔他的脸颊,淡蓝色的狐火在印记上燃烧,黑气冒得更凶了:“胡仙说他魂魄被影煞缠上了,就算醒了也会失忆,或者变成傀儡。”
十三检查着案上的工具,发现浆糊里掺着坟土和尸油,竹篾上缠着细小的红绳,“这扎纸人的材料全是邪物。” 男人拿起那支朱砂笔,笔尖的颜料散发着血腥味,“是用人血调的朱砂,难怪能承载煞气。”
九叔在供桌下找到个暗格,里面藏着本泛黄的册子,上面用朱砂写满了人名和生辰八字,最后一页赫然是十三的名字,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雷纹标记:“这是他们的目标名册!” 老道指着雷纹标记,“他们知道你会雷法,特意做了应对!”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镇上的公鸡开始打鸣。十三望着乱葬岗的方向,分劫碑的红光在那个方向依旧明亮,显然影煞逃回了老巢。他握紧手中的朱砂笔,知道这只是开始 —— 影煞背后一定还有更强大的邪祟,而老张不过是被操控的棋子。
“先带老张回赵村救治。” 十三将名册收好,“让九叔用镇魂符稳住他的魂魄,等他醒了或许能问出更多线索。” 他往纸扎铺的废墟看了看,“王大胆带人烧毁这里,别留下半点煞气。虎娃和胡仙去通知老族长,加强镇口戒备,防止影煞回来报复。”
众人立刻行动,王大胆点燃火把,纸扎铺的木料在纯阳血的加持下燃起熊熊大火,青黑色的煞气在火焰中尖叫着消散。陈老栓背着老张往赵村走去,替劫符的金光在老人后心轻轻闪烁,压制着残留的影煞。
十三最后一个离开,分劫碑的红光在他掌心微微颤动,碑体表面浮现出影煞逃窜的轨迹,直指乱葬岗深处的殉情台。他知道,影煞虽然逃脱,但留下了清晰的线索,而那个藏在幕后的邪祟,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晨光中,纸扎铺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纸灰随着晨风飘散,像是无数破碎的纸钱。十三望着乱葬岗的方向,封神令的雷光在掌心越来越亮,他知道与影煞和幕后邪祟的决战,已经不远了。而老张昏迷前那僵硬的笑容,和纸人嘴角诡异的弧度,都在提醒他 —— 这场由阴婚引发的危机,远比想象的更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