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村的黑气像化不开的浓墨,黏在青砖灰瓦上,连阳光都被滤成惨淡的灰白色。十三勒住马缰,封神令在掌心发烫,与怀里婚帖的煞气产生强烈共鸣。木盒里的帖子震动得越来越频繁,隐约能听到细碎的指甲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这村子…… 不对劲。” 陈老栓的替劫符在袖中急促闪烁,父亲往街边的房屋指去,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烛火,却听不到半点人声,“连狗都不叫,太反常了。”
王大胆扛着猎刀走在最前面,纯阳血在刀身凝成红纹,将迎面而来的黑气劈开,“他娘的连只鸡都没见到!赵财主家在哪?老子直接去找他问个清楚!” 男人往巷子深处喊了声,回音在空荡的街道里撞出诡异的回响。
虎娃怀里的胡仙幼崽突然炸毛,九条尾巴紧紧缠在少年手腕上,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胡仙说前面有很重的血腥味!” 少年往村西头指,那里的黑气比别处更浓郁,隐约可见座青砖大院,门口挂着褪色的红绸,“肯定是赵财主家!”
队伍刚走到大院门口,两扇朱漆大门突然 “吱呀” 一声打开,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的老者颤巍巍地迎出来,正是赵财主。他面色蜡黄,眼窝深陷,见到十三就作揖,“仙长可算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老者的手指不断抽搐,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十三怀里的木盒。
院子里弥漫着香烛和腐朽混合的怪味,正堂门口摆着两排纸人,个个穿着喜服,脸上画着僵硬的笑容,眼神却透着诡异的绿光。分劫碑留在护道堂的金光突然在十三脑海中刺痛,他盯着纸人胸口的红绸,发现上面绣的喜字竟是用黑线绣成的,“这些纸人……”
“是…… 是给小女准备的嫁妆。” 赵财主擦着冷汗,往正堂里让,“仙长里面坐,咱们详谈婚期的事。” 他的脚步虚浮,路过纸人时下意识地绕开,像是怕被纸人碰到。
正堂里摆着灵位,牌位上写着 “爱女柳青瓷之位”,前面的香炉插着三炷香,香灰笔直未落。十三注意到灵位前的供桌上摆着八个空酒杯,杯沿还沾着酒渍,“这酒杯是给谁准备的?”
赵财主脸色骤变,支支吾吾道:“是…… 是给抬轿的轿夫准备的,按规矩要敬他们一杯喜酒。” 老者往门外喊,“来人,给仙长上茶!” 却没人应声,院子里静得只剩下烛火噼啪声。
九叔突然用铜钱剑指着墙角的轿子,“那就是接亲的花轿?” 轿身红得发黑,轿帘上的金线绣成的鸳鸯眼神怨毒,轿杆上缠着的红布渗着黑气,“这轿子煞气太重,怕是抬不得人。”
“大师说笑了。” 赵财主赶紧摆手,“这是特意请高人开光的喜轿,保准吉利。” 他往轿夫休息的偏房指,“八个轿夫都在那边候着,都是身强力壮的后生,保证把仙长安全接到祠堂。”
十三往偏房走去,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推开门,八个穿着红衣的轿夫正围着桌子喝酒,见到十三进来纷纷起身行礼,个个面色红润,看起来并无异样。“你们是自愿来抬轿的?” 十三注意到其中一个轿夫的脖子上有淡淡的青痕。
“是嘞仙长!” 为首的轿夫咧嘴笑,露出泛黄的牙齿,“能给仙长抬轿是福气,赵老爷给的工钱又高,划算得很!” 他往酒杯里倒酒,酒液却在杯里打着旋,始终倒不满。
胡仙幼崽突然对着轿夫们龇牙,淡蓝色的狐火在鼻尖跳动。虎娃拉住十三的衣袖,“胡仙说他们身上有死人味,还…… 还沾着纸灰。” 少年的木剑微微震动,剑鞘的鸢尾花蔫了下去。
十三的封神令突然发烫,他盯着轿夫们的眼睛,发现他们的瞳孔里没有倒影,“你们……” 话没说完,赵财主突然闯进来,“仙长别耽误时辰了,咱们去看嫁妆吧!” 老者强行把十三往正堂拉,偏房的门在身后 “砰” 地关上。
离开赵府时,天已经擦黑。十三回头望了眼偏房的窗户,里面的烛火突然变成绿色,八个轿夫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动作僵硬地举杯喝酒,影子的脖子都呈现出诡异的扭曲。“这八个轿夫不对劲。” 他握紧木盒,“赵财主在隐瞒什么。”
陈老栓往替劫符里摸出张黄符,“我留了张‘预警符’在偏房,要是出事会有动静。” 父亲往村外走,“先回临时落脚的客栈,等明天再查。这村子邪气太重,不宜久留。”
客栈里点着油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角落的黑暗。十三把木盒放在桌上,分劫碑的金光在盒外凝成护罩,将煞气牢牢锁住。他铺开赵村地图,用朱砂笔圈出祠堂和赵府的位置,“明天接亲的路线会经过乱葬岗,那里煞气最重,肯定有问题。”
王大胆往猎刀上抹纯阳血,“管他什么阴谋,明天老子跟着花轿,谁敢动手就劈了谁!” 男人往窗外望,夜色中的赵村静得可怕,连虫鸣声都没有,“这村子跟坟地似的,太他妈瘆人了。”
亥时刚过,突然有人急促地敲门。开门一看,是赵村的里正,他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仙长…… 不好了!抬轿的八个轿夫…… 全死了!” 老者手里攥着张纸,上面画着扭曲的喜字,“死得…… 死得邪门得很!”
十三心里一沉,立刻带着队伍赶往赵村。刚到村口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八个轿夫倒在祠堂门口,个个保持着抬轿的姿势,双眼圆睁,嘴巴咧开夸张的弧度,脸上凝固着诡异的笑容,正是 “笑靥如花” 的死状。
“跟分劫碑预警的一样!” 九叔蹲下身用铜钱剑拨开轿夫的眼皮,瞳孔里映着淡淡的喜字虚影,“是‘喜煞’索命!这煞气专门让人在狂喜中断气,魂魄会被煞气缠住当替身。”
陈老栓往轿夫身上洒替劫符灰,粉粒在尸体上炸开金光,显露出无数细小的黑线,从七窍钻入体内,“这些黑线是煞气凝成的,源头在他们嘴里。” 父亲掰开一个轿夫的嘴,里面掉出个纸扎的喜字,上面沾着血丝。
虎娃抱着胡仙幼崽后退几步,幼崽的九条尾巴炸成毛球,对着祠堂门口的石狮子嘶吼。“胡仙说煞气是从石狮子里出来的!” 少年往狮子眼睛指,那里的石珠泛着绿光,“里面藏着东西!”
十三用封神令的雷光劈向石狮子,青白色的雷光炸开,石狮子的眼睛突然裂开,里面滚出八个纸扎小人,正是轿夫的模样,每个小人的脖子上都系着红绳,绳端连着祠堂方向,“是替身纸人!有人用他们的生辰八字扎了小人,远程操控煞气索命!”
王大胆一脚踹开祠堂大门,里面的景象让人头皮发麻 —— 供桌上摆满了纸扎的花轿、嫁妆,正中央的香案上躺着个纸人,穿着和十三一模一样的衣服,胸口贴着写有他生辰八字的黄符,“他娘的敢扎十三娃的替身!老子劈了这破祠堂!”
九叔突然按住他,“别冲动!这是‘煞婚阵’的一部分,毁了祠堂会惊动主阵的邪祟。” 老道往香案下的地砖指,那里刻着淡淡的符咒,“煞气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下面肯定有东西。”
分劫碑的金光在十三脑海中浮现出脉络图,他盯着地砖上的符咒,发现与婚帖上的纹路吻合,“这阵法需要八个轿夫的魂魄当祭品,打开阴路让新娘的魂魄出殡。” 男人往纸人身上的黄符指,“下一步就是用我的纯阳血激活替身,让我替死。”
突然,外面传来赵财主的哭喊声,他跌跌撞撞地跑进祠堂,“仙长救命啊!小女的灵位在发光!” 众人赶到正堂,只见柳青瓷的牌位射出绿光,牌面浮现出八个轿夫的虚影,个个面目狰狞,却保持着诡异的笑容,往牌位里钻。
“他们的魂魄被锁在灵位里了!” 陈老栓的替劫符爆发出金光,试图阻挡虚影,却被绿光弹开,“这邪术能炼化生魂当喜煞的养料!” 父亲往赵财主身上逼,“那个黑袍先生在哪?这肯定是他搞的鬼!”
赵财主瘫坐在地,终于说实话:“他…… 他在乱葬岗的祠堂里做法!说必须用八个纯阳命的轿夫献祭,才能让小女的魂魄安稳出嫁…… 我也是被逼的啊!” 老者从怀里掏出张黄符,“这是他给的‘保命符’,说能保我不死。”
九叔接过黄符一看,上面画着 “借命咒”,符咒末端写着赵财主的生辰八字,“这不是保命符,是借命符!他在借你的阳寿维持阵法!” 老道把符纸撕碎,“再晚几天你就会暴毙,死状和轿夫一样!”
胡仙幼崽突然对着乱葬岗的方向狂吠,九条尾巴指向夜空。虎娃抬头一看,只见八个绿色的光点从轿夫尸体上升起,在空中凝成纸人模样,往乱葬岗飘去,“他们的魂魄被引去那边了!”
十三握紧封神令,雷罚之力在掌心凝聚,“今晚必须去乱葬岗,不然这八个魂魄就彻底被炼化了。” 他往九叔身边说,“您带着赵财主回客栈,我和王大胆他们去追魂魄。”
九叔点头,用铜钱剑在轿夫尸体周围布下镇魂阵,“老衲这阵能暂时困住煞气,你们速去速回。” 老道往十三身上塞了张黄符,“这是‘破喜煞符’,遇到喜煞就用雷法催动,能暂时逼退它们。”
队伍兵分两路,十三带着王大胆、虎娃和四个雷门弟子往乱葬岗赶。夜色中的乱葬岗阴森可怖,坟头插着的白幡在风中飘动,像无数只招手的手。八个绿色光点飘进岗中央的破祠堂,祠堂门口站着个黑袍人影,正举着桃木剑念念有词。
“是那个算命先生!” 王大胆的猎刀带着红光冲过去,“爷爷劈死你这邪祟!” 黑袍人突然转身,斗笠下露出张毫无表情的脸,右手的青铜戒指在月光下泛着绿光,“来的正好,就差纯阳命的祭品了。”
他挥动桃木剑,祠堂里顿时冲出无数纸人,个个举着纸刀纸枪,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往十三等人扑来。雷门弟子立刻布雷阵,青白色的雷光炸响,纸人在雷光中燃烧,却不断有新的纸人从祠堂里涌出来。
十三的封神令劈向黑袍人,雷光照亮他脚下的阵法,发现八个绿色光点被困在阵眼,正被黑气一点点吞噬。阵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红布包裹,里面传来女子的呜咽声,“柳青瓷的魂魄在里面!”
黑袍人冷笑,桃木剑指向十三,“交出婚帖,饶你不死!” 他往阵法里滴了滴血,八个光点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脸上浮现出和轿夫一样的诡异笑容,“再不听话,他们就永远保持这副‘笑脸’了!”
虎娃怀里的胡仙幼崽突然喷出狐火,淡蓝色的火焰烧向阵法边缘,暂时逼退黑气。“胡仙说阵法的弱点在东南角!” 少年往王大胆身边喊,“用纯阳血泼那里!”
王大胆立刻割掌洒血,纯阳血落在东南角的符文上,黑气顿时溃散。十三趁机用封神令的雷光击中阵眼,八个绿色光点挣脱束缚,往他身边飘来,个个眼神惊恐,对着十三作揖,“多谢仙长救命!”
黑袍人见势不妙,突然往祠堂里跑,“你们等着,三日后的阴婚谁也拦不住!” 他的身影消失在祠堂深处,留下阵阵狂笑,祠堂里的纸人瞬间化作飞灰。
十三在阵眼发现个木牌,上面刻着八个轿夫的生辰八字,每个字都用鲜血写成。他将木牌收好,“这些魂魄暂时安全了,先带回客栈让九叔超度。” 男人往祠堂里望了望,里面的黑气浓郁得化不开,“这里肯定藏着柳青瓷的尸身,三日后接亲时必须来这里。”
返回客栈的路上,八个魂魄跟在队伍后面,月光下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淡。十三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宁,三日后的阴婚才是真正的凶险。那个黑袍人显然在利用阴魂修炼邪术,轿夫的死只是开始,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他这个 “新郎”。
回到客栈,九叔正在给赵财主施法逼出体内的煞气。见到八个魂魄,立刻拿出往生米撒向他们,“快回各自的肉身,天亮前还有救。” 老道往十三身边说,“这些轿夫只是假死,魂魄被煞气勾走才显死状,现在送回肉身还能活过来。”
十三将木牌交给九叔,“这是阵眼的生辰八字,您看看能不能找到破解之法。” 他往窗外望,乱葬岗的方向依旧黑气冲天,“我总觉得柳青瓷的魂魄有问题,她好像在害怕什么。”
九叔看着木牌眉头紧锁,“这阵法是‘八喜锁魂阵’,专门收集喜煞之气,看来对方不止想要阴婚,还想修炼‘喜煞大法’。” 老道往十三怀里的木盒指,“婚帖里的魂魄很可能是被操控的,目的是引你去祠堂。”
天快亮时,八个轿夫果然陆续醒来,醒来后却对昨晚的事毫无记忆,只记得喝了赵财主给的喜酒,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们摸着自己的脸,惊恐地发现脸上还残留着僵硬的笑容,怎么都抹不掉,“仙长,我们这是怎么了?”
十三往他们脸上贴了张清心符,符咒亮起金光,笑容渐渐消退,“你们被邪术操控了,以后别再碰赵家的任何东西。” 男人往乱葬岗的方向看,东方泛起鱼肚白,却驱不散那里的黑气,“三日后的接亲,怕是一场鸿门宴。”
王大胆往猎刀上擦了擦血,“管他什么宴,敢害老子兄弟,就掀了他的桌子!” 男人往雷门弟子身边说,“明天把所有雷火弹都带上,炸平那破祠堂!”
虎娃抱着胡仙幼崽,幼崽的九条尾巴蔫蔫地垂着,显然消耗了不少灵力。“胡仙说那个黑袍人的戒指很邪门,里面好像藏着东西。” 少年往十三身边靠了靠,“它还闻到祠堂里有尸臭味,柳青瓷的尸身肯定在那里。”
十三握紧怀里的木盒,能感觉到婚帖里的魂魄在轻轻颤抖。他知道,这场围绕阴婚的阴谋才刚刚展开,轿夫的诡死只是冰山一角,背后还隐藏着更恐怖的真相。三日后的接亲之路,注定布满凶险,而那个戴着青铜戒指的黑袍人,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但赵村的空气依旧压抑。十三望着乱葬岗的方向,封神令在掌心微微发烫,分劫碑的金光在脑海中勾勒出模糊的尸影,他知道,下一章的调查必须从乱葬岗的破祠堂开始,那里藏着柳青瓷死亡的真相,也藏着破解这场煞婚的关键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