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层深处露出暗格，丁浩屏住呼吸，手指微微发紧，镊子尖端探入狭窄空间，触到一个冰凉的微型胶卷盒。他动作放得更慢，将盒子平稳取出，放入早已准备好的避光密封袋中。
沈墨站在一旁，目光落在那枚小小的银色容器上，声音压得很低：“确定是最后一张？”
“机关只藏了这一个。”丁浩把袋子交过去，“送技侦，加急冲洗。”
沈墨接过，转身拨通电话安排专人接手，语速简洁明确。丁浩没有移开视线，仍盯着空置的夹层内壁。环形凹槽边缘有些许磨损，像是被频繁开启过。他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细微的阻力感。
“老郑知道这东西会被人找。”他说，“所以他设了两道锁——第一层藏底片，第二层藏真正的证据。”
沈墨回身时正听到这句话，眉头微动：“你是说，之前找到的047号底片，只是个引子？”
“不完全是。”丁浩摇头，“那是实打实的交易画面，足以定罪。但田凯真正怕的，是这张没洗出来的。他在维修单上写‘避开编号’，不是怕我们看到哪张照片，而是怕这张根本没登记在册的照片存在。”
沈墨沉默片刻，忽然问：“你怎么确定它拍到了什么？”
丁浩没答，而是闭上眼，将玉片贴于额前。魂魄的气息依旧在暗房里浮动，比之前稳定许多，却带着一种近乎焦灼的期待。他顺着那股执念沉入感知——
镜头快门开合的瞬间，金属震颤。画面切入：夜市摊位灯火昏黄，人群穿行。田凯背对镜头，正在递出一只牛皮纸袋，对面男子接过，袖口露出半截刺青。下一帧，那人低头查看内容，手中信封一角清晰印着“晋南古董商会”字样。时间戳显示为去年十一月十七日二十三点四十六分。
丁浩猛然睁眼，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他拍下了交接全过程。”他低声说，“连对方的身份标记都录进了画幅边缘。”
沈墨眼神一凛，立刻下令调取海关失踪文物案的时间线核对。不到十分钟，技侦回传确认：该日期正是关键账本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节点，地点与监控记录吻合。
技侦实验室确认，那张未冲洗的胶卷已完成显影，图像清晰可辨，完整记录了交易全过程，包括接头人面部特征、时间地点、物品交接动作，无一遗漏。
“现在只差冲出来。”沈墨盯着手表，“三小时。”
丁浩点头，转头看向角落里的魂魄。郑同德静静立着，目光始终停在放大机上方，仿佛在等待某种仪式的完成。
就在这时，对讲机响起。现场外围警员通报：田凯手机信号在城西旧工业区被捕捉到，定位锁定在一栋废弃摄影基地内，建筑结构复杂，有多个隐蔽出口。
沈墨立即召集特警小队，部署封锁方案。行动组抵达后建立通讯，通过远程设备发现田凯躲在负一层暗室，手中握有一部相机，情绪激动，拒绝回应喊话。
“他还在找什么？”沈墨皱眉。
丁浩闭目，玉片微热。他捕捉到一丝混乱的情绪波动——恐惧混杂着不甘，还有强烈的怀疑：那张底片真的被销毁了吗？
“他不信我们没找到。”丁浩睁开眼，“他认为郑同德一定留了备份，而且就在相机本身。”
“所以他在等？”沈墨反应过来，“等我们先动手，好判断证据是否外泄？”
“现在他知道我们掌握了显影液的事，也知道电脑数据被恢复。”丁浩缓缓说，“但他唯一不确定的，就是那张未冲洗的底片还在不在。”
沈墨嘴角一沉：“那就让他亲眼看看。”
他下令将已冲洗的047号底片打印件通过无线投影投射到基地外墙显示屏上，同步播放其来源说明和物证编号。同时，技术组接入田凯曾使用的境外聊天频道，以伪装身份发送一条消息：“最后影像已被提取，警方掌握全部流程。”
五分钟后，对讲机传来进展：“目标情绪崩溃，开始砸设备！重复，目标正在破坏室内所有存储装置！”
“拦住他！”沈墨厉声下令。
数秒后，汇报传来：田凯被控制，未造成进一步损毁，人已被押上警车。
审讯车内，田凯脸色灰白，双手颤抖。沈墨坐在对面，打开平板，逐项展示证据链——从药瓶替换、显影液污染、通风系统关闭，到电脑日志中的“底片已清除”记录。
“你送来的那瓶‘特调原液’，成分和暗房里的完全一致。”沈墨语气平静，“而郑同德死前五分钟，你远程关闭了排风。这些，都能解释为巧合吗？”
田凯咬着牙不说话。
沈墨翻到最后一页，点开一张高清图像：“这是我们在铁皮柜夹层找到的底片内容。你认得这个人吧？晋南商会副会长，三个月前潜逃海外。”
田凯瞳孔骤缩。
“你说底片清除了。”沈墨盯着他，“可你忘了，老式莱卡相机有个特点——最后一张拍完，底片并不会自动退回暗盒。只要不倒片，影像就还留在感光面上。”
他顿了顿：“郑同德发现了你的药水有问题，但他没来得及告诉你。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把相机藏起来，然后拍下了你离开时的背影。那一张，是你犯罪的终点，也是起点。”
田凯猛地抬头，声音嘶哑：“你们……真冲出来了？”
“就在刚才。”沈墨点头，“现在，全国都在追捕你背后的人。你说，你还守得住什么？”
田凯身体一晃，整个人瘫软下去，终于开口供述。
丁浩接到通知时，正守在暗房中央。他从密封袋中取出打印好的照片，轻轻放在放大机前的台面上。
郑同德的魂魄缓缓走近，低头凝视那张黑白影像。许久，他抬起手，做出一个老摄影师常用的“定格”手势——拇指与食指并拢，其余三指微曲，像框住了一个看不见的画面。
他的嘴角轻轻扬起。
身影如晨雾遇阳，自下而上淡去，先是脚踝，再是腰身，最后是凝望照片的脸庞。消失前，他的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丁浩读懂了。
“谢谢。”
这起伪装成意外的谋杀案，随着最后一帧影像的显现，彻底画上句号。
窗外，天边泛起微光，晨曦悄然漫过街角。暗房红灯仍未熄灭，映照着工作台上静静摆放的照片。
沈墨走进来，执法记录仪收进口袋，站到丁浩身旁。
“结束了。”他说。
丁浩看着空荡的房间，点了点头。
桌上的玉片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