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彪的手指刚触到帽檐，丁浩的指尖猛地一颤。他没睁眼，但那股气息骤然绷紧，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弦，随时会断裂。
“他要走。”丁浩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传入耳麦。
沈墨瞳孔一缩，立刻抬手按下通讯键：“收拢，三号、五号从两侧逼近，封锁前后门。无人机监控外围所有出口。”
银行大厅内，三名便衣几乎同时调整了站位。填写汇款单的男子合上笔帽，朝柜台方向迈步；等候区翻杂志的女人缓缓起身，假装去查看利率公告；饮水机旁的女警拎起水桶，脚步微偏，悄然堵住了侧门通道。
周彪的视线扫过柱子边缘，目光在那名端着托盘的女警身上停留了一瞬。她动作似乎自然，眼神也没看向这边，可她站的位置，他呼吸一顿，右手迅速滑向侧袋。
“动手！”沈墨声音未落，周彪已猛然侧身，一把推开身旁客户。枪口刚探出，天花板上的灯光骤然频闪，强光接连炸开，刺得人睁不开眼。
女警反应极快，托盘狠狠砸向对方手腕。金属撞击声响起，枪口上扬，一声轰响撕裂空气。子弹击中吊灯支架，碎玻璃如雨洒落。
两名便衣趁机扑上，一人锁臂，一人压肩，将周彪重重摔在地上。但他腰腹发力，猛地翻身，挣脱束缚，撞出侧门，枪声响起，他身形一歪，顺势滚了两圈。左腿一蹬，整个人弹起，直冲银行外门。
“追！”沈墨冲出指挥车，快步奔向大厅入口。
外面雨势未减，地面湿滑。周彪踉跄几步，右肩擦过花坛边缘，在制服上留下一道泥痕。他左手撑地，迅速爬起，朝着巷道方向狂奔。身后警笛由远及近，红蓝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交错闪烁。
丁浩摘下耳机，快步跟出。他的脚步不快，却始终落在周彪气息流动的节点上。那人每一步踏出，脚底泛起的寒意都像刀锋划过神经。
“他往东侧岔路跑了。”丁浩边走边说，“绕开主街，想从旧厂区穿出去。”
沈墨点头，挥手示意埋伏在外围的特警包抄。两辆警车迅速封住巷口，三名队员持盾推进。周彪被逼至死角，背靠围墙，胸口剧烈起伏，枪口对准前方。
“放下武器！”沈墨举手示意，“你已经无路可逃。”
周彪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神依旧冷静。他盯着沈墨，手指紧扣扳机，没有松开的意思。
丁浩站在五米开外，双手垂在身侧。他能感觉到对方体内那股压抑已久的躁动——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执念的抗拒。仿佛只要枪还在手里，他就仍掌控着结局。
沈墨缓缓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平板电脑。屏幕亮起，第一张照片弹出：废弃矿洞深处，铁皮盒打开，伪造身份证件整齐排列，下方压着一叠百元新钞。
周彪瞳孔骤然收缩。
第二张：子弹壳堆在角落，与现场缴获型号一致。
第三张：纸条特写，“下次作案目标：邻市开发区银行”，字迹清晰，笔画顿挫有力。
沈墨盯着他：“你以为藏得好？防水布下的暗格、床板夹层里的火柴盒、钟乳石后面的通风口——我们全找到了。你住的地方，连你换洗的内衣都在证物袋里。”
周彪的呼吸乱了半拍。
第四张照片出现：矿洞入口处，一双沾满绿粉的靴子摆在木架上，右侧鞋带系法特殊，打的是双结。
那是他独有的习惯。
他的手臂开始发抖，枪口微微下垂。
丁浩闭了闭眼。那股支撑着周彪的意志正在瓦解，像沙塔遇潮，一层层塌陷。他不再试图辩解，也不再寻找退路，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被看得通透。
“你……怎么找到的？”周彪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沈墨没回答，只将平板又往前递了递。最后一张照片定格在矿洞岩壁上——用炭笔画的简易路线图，标注了银行各出入口、摄像头位置、保安换岗时间。图旁写着一行小字：“计划完成。”
“你制定了自以为完美的计划。”沈墨说，“但也把自己困在了里面。”
周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白。雨水顺着帽檐滴落，滑过脸颊，像一道无声的泪痕。
他忽然笑了，很轻，转瞬即逝。
然后，手指松开。
手枪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特警迅速上前，将其按倒在地，反铐双手。搜查时，在其左腿绑带内侧发现一把折叠匕首，刃长十二厘米，未开刃，但磨得极薄。
“带回去。”沈墨收起平板，看了丁浩一眼，“结束了。”
丁浩没说话，只是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那股阴冷的气息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荡的虚脱感。他知道，这个人不会再逃了。
警车鸣笛启动，周彪被押上后座。车门关闭前，他抬头看了丁浩一眼，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垂下头。
沈墨坐进副驾驶，回头望了一眼银行大楼。大厅内，群众已被疏散，警方正在清理弹壳和玻璃碎片。监控屏幕还亮着，回放着刚才的全过程。
丁浩站在原地没动。雨水打湿了他的外套，发梢滴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他抬起手，看了看掌心——那里曾残留过周彪魂魄带来的寒意，现在只剩一片潮湿。
“走吧。”沈墨敲了敲车窗，“还有事要办。”
丁浩点头，拉开后座车门。
车子驶离银行，穿过雨幕。城市渐渐苏醒，街道开始热闹起来。没人注意到这辆不起眼的警车，也没人知道几个小时前，一场可能的血案已被终结。
车内沉默。沈墨翻开笔记本，开始记录关键时间节点。丁浩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他的意识仍停留在那一瞬间——当照片亮起时，周彪眼中闪过的不是惊慌，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像是信仰崩塌后的死寂。
车子拐上高架桥，雨势渐小。
丁浩忽然睁开眼。
“他不是为了钱。”
沈墨停下笔，转头看他。
“他是为了证明自己比所有人聪明。”丁浩低声说，“可当他看到那些照片，才发现……他从来就没瞒过任何人。”
沈墨没接话，只是重新低下头，继续写字。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丁浩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觉得有些累。
车子驶入市区，警局大楼出现在前方。
一名警员跑出来接应，打开后车厢门。
周彪被押下车，脚步踉跄，头低着， 手铐 在雨水中泛着冷光。
丁浩跟着下车，刚踩稳地面，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周彪摔倒了。
不是挣扎，也不是反抗，就像双腿突然失去了支撑。
他跪在湿地上，雨水顺着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
沈墨走过去，蹲下身，平视着他。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等你进来吗？”
周彪没抬头。
“因为你一定会来。”沈墨说，“你设计了一切，唯独忘了——最完美的计划，也会留下痕迹。”
周彪的肩膀轻微抖了一下。
丁浩站在两米外，看着这一幕。
他知道，接下来是审讯室。
但他也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沈墨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水渍。
“把他带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