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厅内早已摆开长桌，西域风格的织锦桌布上，各色美食层层叠叠。
苻叶前世基本就是实验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连轴转，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好吃的——
东侧铜盘里盛着滋滋冒油的烤全羊，表皮撒着孜然与红辣椒，切下的肉块还带着余温。
西侧玉碗中是冰镇的葡萄酪，乳白的酪体上缀着鲜红的马奶葡萄，旁边堆着叠得整齐的胡麻馕。
中间的银碟里更有江南运来的清蒸鲈鱼、蜀地的麻辣兔丁，连极北之地的冻梨都被妥帖地盛在冰鉴中，可见天疫教的势力确实能通贯大陆。
上菜的几个人很快就下去了，留下三个人独自享受静谧氛围下的晚膳。
萧玉衣拉着沈奕雪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刚拿起银筷就迫不及待地给她夹了块烤羊腿：
“小雪你尝尝这个，我刚才闻着就觉得香！”
沈奕雪看着碗里油亮的肉块，没有立刻动筷，却也没有推开，只是抬眸看向萧玉衣——
女孩正忙着给自己舀葡萄酪，饱满的脸颊因为期待微微鼓起，像只储存食物的小松鼠。
沈奕雪眼底掠过一丝浅笑，拿起银刀将羊腿肉细细切小块，慢慢吃了起来。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顾及一下旁边还有个人？”
苻叶捧着半块烤羊排，看着对面二人的互动，故意叹气道：
“玉衣，以前你有好吃的都会给我的。”
萧玉衣闻言，心里蓦然一动，却只是吐了吐舌头，给苻叶夹了块兔丁：
“谁让阿叶你自己这么能吃，小雪吃得少，我当然要多照顾她。”
说着又转向沈奕雪，声音软了几分：
“小雪，这个冻梨很甜，我帮你剥了皮好不好？”
沈奕雪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面前的冰鉴往她那边推了推。
萧玉衣立刻喜滋滋地拿起一只冻梨，指尖触到冰凉的果皮时轻轻“呀”了一声，却还是飞快地剥去外皮，将晶莹剔透的梨肉递到沈奕雪唇边。
沈奕雪微怔片刻，微微仰头咬了一口——
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化开，带着一丝凉意，恰好中和了烤羊肉的油腻。她看向萧玉衣亮晶晶的眼睛，轻声说了句：
“谢谢。”
这三个字让萧玉衣瞬间睁大了眼睛，随即笑得眉眼弯弯。
苻叶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摇着头继续啃羊排：
“真是怪事，沈姑娘居然也会说谢谢？”
沈奕雪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却给萧玉衣夹了一筷鲈鱼，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一顿晚膳就在这样的氛围中结束。
苻叶摸着服软的肚子，走到窗边时突然眼前一亮——
窗外的延城早已被灯火点亮，街道上挂满了红灯笼，远处传来商贩的吆喝声与西域乐器的演奏声，显然是夜市开了。他立刻转身看向二人：
“外面这么热闹，不如我们出去逛逛？”
“不行。”
沈奕雪几乎是立刻开口，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玄铁门在延城也有使馆，跑得太远容易遭暗算。”
苻叶没料到沈奕雪会拒绝，就试探着问：
“那……沈姑娘要不要一起去？就在附近转一圈，我保证不走远。”
沈奕雪连眼皮都没抬，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去。”
“哎呀小雪，我们就去逛逛嘛！”
萧玉衣突然从沈奕雪身后冒出来，双手拉住她的手腕，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
“你看外面多热闹，听说延城的夜市有会跳舞的胡姬，还有能吹出糖人的师傅，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她力气不小，拉着沈奕雪就往门外走。
沈奕雪猝不及防被她拽着走，脚步踉跄了一下，嘴里不停嘟囔：
“我没说要去……云畔你放开……”
可她的反抗在萧玉衣的热情面前显得格外无力，萧玉衣的手心温暖而有力，拉着她穿过回廊，眼看就要踏出使馆大门。
沈奕雪看着萧玉衣后脑勺晃动的发簪，原本紧绷的肩线渐渐放松，嘴上还在抗议，脚步却不自觉地跟着她走。
苻叶在后面看得好笑，跟在二人身后，看着萧玉衣拉着沈奕雪穿梭在夜市的人流中。
萧玉衣时不时停下来，拿着西域的彩色珠串问沈奕雪好不好看，又指着烤馕摊让她闻刚出炉的香气。
沈奕雪虽然话少，却会在萧玉衣差点被行人撞到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自己身边拉，眼神里的警惕也柔和了几分。
苻叶趁机逛到旁边的零食摊，买了袋芝麻糖，又要了两串烤面筋——
他知道萧玉衣爱吃甜食，沈奕雪虽没见吃过——
“嗯……这是第几次看到沈奕雪吃东西来着……”
付完钱，苻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粗鲁的笑骂，抬头一看，只见几个穿着短打的大汉正拦在沈奕雪面前，眼神猥琐地在她和萧玉衣身上打转。
“哟，这两个小娘子长得可真俊啊！”
领头的大汉搓着手，目光在沈奕雪清冷的面容上扫过，又落在萧玉衣丰腴的身段上：
“一个跟冰雕似的，一个跟软糕似的，真是少见！”
旁边的汉子跟着哄笑：“大哥，不如把她们带回住处，让咱们好好乐呵乐呵？”
苻叶挑了挑眉，心想又有人要倒霉了，甚至有些想笑。
他慢悠悠地剥开一颗芝麻糖放进嘴里，想着等沈奕雪解决完，正好把零食分给她们。
可没等他嚼完糖，围在沈奕雪面前的两个大汉就倒在了地上哀嚎，然而沈奕雪连手都没有动一下。
可还有四五个围着萧玉衣的大汉，还好好地站在那围着萧玉衣。萧玉衣没有动手，反而转身推开一人，朝着苻叶这边跑，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慌张。
“不是吧？”
苻叶嘴里的糖差点喷出来，腹诽道：
“沈奕雪怎么不一起解决了？萧玉衣这丫头不比我厉害，怎么还跑了？”
他无奈地将零食袋塞进跑过来的萧玉衣手里，身影一闪，冲到那几个汉子面前，左拳右踢，不过两招就把人打倒在地。
“玉衣，你搞什么？”
苻叶拍了拍手，看着身边捧着零食袋的女孩，没好气道：
“以你的本事，收拾这几个小喽啰不是手到擒来？还需要我动手？”
萧玉衣眨了眨眼，眼底掠过一丝狡黠，却故意低下头，声音带着委屈：
“我要是动手，那就要把人杀了，多扫大家的兴呀。阿叶你身手好，又不会伤人性命，当然要麻烦你啦。”
苻叶看着她这副模样，顿时一脸黑线。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沈奕雪，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不出手。
沈奕雪刚要开口，就被萧玉衣拉着胳膊，塞进她手里一串烤面筋：
“小雪你快尝尝这个，刚才我闻着就觉得香！”
说着又拿起一颗芝麻糖递到她嘴边：
“这个也很甜，你试试？”
沈奕雪的注意力瞬间被手里的烤面筋吸引，刚才要说的话也忘了。
她看着萧玉衣期待的眼神，咬了一口面筋——
咸香的酱汁在口中散开，带着芝麻的香气。她没有说话，却主动拿起一颗芝麻糖，递到萧玉衣嘴边——
算是第一次回应了这几次萧玉衣都主动喂她的举动了。
苻叶站在原地，看着二人你喂我、我喂你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傻子。
直到萧玉衣拿着最后一串烤面筋朝他晃了晃：
“阿叶，你要不要吃？”
他才回过神，快步走过去，一把抢过烤面筋：
“当然要！这可是我买的，你们俩别想独吞！”
夜色渐深，夜市的人流渐渐稀疏。
萧玉衣牵着沈奕雪的手，手里还提着个装着糖人的纸袋子——
那是个兔子形状的糖人，是她软磨硬泡让师傅做的，说要送给沈奕雪。
沈奕雪手里则拿着个胡姬跳舞的木雕，是刚才路过摊位时，见萧玉衣喜欢，悄悄买下的。
萧玉衣回头朝苻叶笑：
“阿叶走快点！小雪，我们快点走，回去还能喝碗汤呢！”
她说着，拉着沈奕雪的手，脚步轻快地朝着使馆的方向走去。沈奕雪任由她拉着，清冷的眼底映着灯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她很久不吃东西，吃东西的几次倒都是因为身边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