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城的东城墙下，“壁垒-III型”驾驶员托姆正死死咬着嘴唇，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他的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操纵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脑内的尖锐噪音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疯狂扎着他的神经，眼前不断闪过战友倒下的幻像，连“壁垒”的全息仪表盘都变得扭曲模糊。
“坚持住……托姆……你能行……”他对着通讯器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前方，三台第三代代达罗斯之子正以诡异的折线轨迹逼近，它们肩部的精神干扰器闪烁着淡紫色光芒，噪音强度又提升了一个等级。托姆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魔导炮充能完毕！目标锁定！”他强忍着眩晕，操控“壁垒”左臂抬起，炮管对准最前面的代达罗斯之子。“发射！”随着一声怒吼，高爆弹头呼啸而出，精准命中目标——代达罗斯之子的躯体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紫色的能量碎片飞溅到城墙上，留下滋滋作响的焦痕。
但还没等托姆松口气，另外两台代达罗斯之子已经绕到“壁垒”侧面。其中一台的能量刃狠狠砍在“壁垒”的右腿关节上，金属撕裂的脆响透过装甲传进驾驶舱，“壁垒”的行动瞬间卡顿。另一台则趁机爬上“壁垒”的躯体，能量刃对准驾驶舱的观察窗刺去——
“托姆！小心！”通讯器里传来战友杰克的嘶吼。杰克操控着另一台“壁垒”，不顾自身安危，用右臂的破甲锤狠狠砸向那台代达罗斯之子。代达罗斯之子被砸飞，却在落地前射出一道能量束，精准命中杰克的“壁垒”胸口——“轰隆”一声，杰克的“壁垒”能量核心爆炸，火焰吞没了整个驾驶舱。
“杰克！”托姆目眦欲裂，他强忍着精神剧痛，操控“壁垒”转身，多管旋转机炮喷出火舌，将剩下的代达罗斯之子打成筛子。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远处的平原上，更多的钢铁造物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而他们的“壁垒”，已经只剩下五台。
城墙上方，精灵游侠莉娅正靠在断壁后，急促地喘息着。她的弓箭早已射空，此刻手中握着一把捡来的矮人战斧，斧刃上沾着“清算者”的机油。精神干扰让她的耳朵嗡嗡作响，连战友的呼喊都听不真切，只能靠眼神和手势勉强交流。
“莉娅！左边有‘追猎者’上来了！”旁边的人类士兵马克大喊着，挥剑砍倒一只“追猎者”，却被另一只扑倒在地。莉娅想冲过去帮忙，却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战斧从手中滑落。她看着马克被“追猎者”的爪刃刺穿胸膛，鲜血溅在她的脸上，一股绝望感涌上心头——她连战友都保护不了。
突然，一道柔和的白光笼罩了莉娅。她脑中的噪音瞬间减弱了几分，眩晕感也消退了不少。她抬头望去，只见艾薇儿正站在城墙中段，手中的月影碎片泛着淡淡的光芒，光芒覆盖的范围内，士兵们的动作都变得流畅了一些。
“公主殿下！”莉娅心中一暖，她捡起战斧，重新加入战斗。艾薇儿的力量范围有限，只能覆盖城墙的一小段，但这微弱的“净化”，却成了士兵们最后的精神支柱。有人在白光中重新握紧武器，有人在白光中扶起受伤的战友，原本濒临崩溃的防线，靠着这一点微光，勉强维持着不被彻底撕碎。
但这支撑太过脆弱。每过一分钟，就有一名士兵倒下，每过一分钟，“壁垒”的数量就可能减少一台。银月城如同怒海中的孤岛，城墙下的尸体堆积如山，鲜血顺着石阶流进城内的街道，染红了白色的石板路。太阳升到正中，阳光透过硝烟，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洒在每一个挣扎的生命身上。
与银月城的惨烈僵持不同，其他战线的溃败早已不可逆转。
深火堡陷落的第三天，矮人残军在北部山脉的峡谷中被海克斯包围。这支由老弱妇孺组成的队伍，带着从深火堡抢救出来的少量熔炉零件，原本想前往银月城汇合，却在半路遭遇伏击。精神干扰器的噪音让矮人们失去了抵抗能力，有的抱着头在地上打滚，有的挥舞着锤子乱砸，甚至有的冲向悬崖，纵身跳下。
矮人铁匠古鲁看着身边的族人一个个倒下，心中充满了绝望。他怀里抱着格罗姆大师留下的战斧，这把曾经劈开“清算者”装甲的武器，此刻却只能用来保护一个年幼的矮人学徒。“快走！别回头！”古鲁嘶吼着，用身体挡住“清算者”的攻击，战斧砍在“清算者”的装甲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清算者”的电磁炮对准了古鲁，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就在这时，年幼的学徒突然冲了出来，抱着一枚炸药包，冲向“清算者”——“爷爷，我来帮你！”炸药包爆炸的瞬间，古鲁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知道，矮人最后的希望，也随着这声爆炸，彻底熄灭了。
奥术帝国的千法之城，此刻已是一片火海。法师塔的尖顶被能量射线折断，倒塌的塔身砸在街道上，扬起漫天尘土。奥术迷锁的光芒早已黯淡，只剩下零星的能量碎片在空气中闪烁。法师们在精神干扰下失去了理智，有的试图释放高阶魔法，却因法术模型崩溃而被能量反噬，身体扭曲成怪异的形状；有的则抱着珍贵的奥术典籍，躲在图书馆的角落，被“清算者”发现后，连同典籍一起化为灰烬。
老法师阿诺德站在最高的法师塔顶端，看着下方涌入城市的钢铁洪流，心中充满了悲凉。他手中握着一本泛黄的《奥术起源》，这是奥术帝国最古老的典籍之一。“千年的智慧，终究还是毁在了我们手里。”他轻声说，然后举起典籍，念动最后的咒语——典籍在他手中燃烧，火焰形成一道微弱的屏障，挡住了一台“清算者”的攻击。但这屏障只坚持了三秒钟，就被另一台“清算者”的电磁炮击碎。阿诺德的身体在爆炸中化为碎片，只有那本燃烧的典籍，还在空气中漂浮了片刻，然后缓缓落下，被尘土掩埋。
碎颅氏族的血吼王庭，此刻陷入了疯狂的自相残杀。精神干扰让兽人的狂怒变成了失控的暴戾，他们挥舞着战斧，砍向身边的每一个人——无论是战友还是亲人。萨满们试图引导先祖之灵，却被精神污染反噬，先祖之灵变成了扭曲的暗影，开始攻击兽人。
氏族首领格拉克看着眼前的混乱，心中充满了无力。他的儿子在混乱中被族人砍倒，他的妻子抱着儿子的尸体，冲向一群失控的兽人，最终也倒在了血泊中。“够了！都住手！”格拉克嘶吼着，举起手中的血吼战斧，砍向一台冲进王庭的“清算者”。战斧劈开了“清算者”的装甲，却也引来了更多的敌人。数道能量射线同时命中格拉克，他的身体在光芒中化为灰烬，只剩下那把血吼战斧，插在“清算者”的残骸上，见证着兽人最后的荣耀破灭。
坏消息如同瘟疫般传遍银月城。指挥中心里，通讯器不断传来各战线陷落的报告，每一次报告，都让气氛沉重一分。艾拉女王坐在王座上，脸色苍白得如同纸张，她手中的权杖微微颤抖，上面的宝石失去了往日的光芒。
“陛下！北部防线彻底崩溃！海克斯的先头部队已经绕过我们的侧翼，正在进攻生命之泉的外围结界！”一名精灵将领冲进指挥中心，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结界的能量正在快速流失，织法者们快撑不住了！”
生命之泉！所有人的心脏都猛地一沉。那是银月城的生命线，不仅为城内的士兵和平民提供水源，更是结界能量的核心来源。一旦生命之泉被破坏，银月城将彻底失去防御能力，沦为待宰的羔羊。
“织法者小队全力支援生命之泉！‘壁垒’部队分出两台，去侧翼拦截敌人！”艾拉女王强撑着站起身，下达命令。但她知道，这只是徒劳——织法者们早已疲惫不堪，“壁垒”只剩下五台，根本无法抵挡海克斯的先头部队。
指挥中心里陷入了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月神殿的方向。现在，能拯救他们的，只有那个沉寂了许久的混沌存在——K437。
月神殿的密室里，K437静静地躺在月光石打造的石台上。他的金属躯体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胸膛的混沌原点裂痕狰狞依旧，幽蓝的火眸黯淡得如同两颗黑色的石头。艾薇儿之前的秩序抚慰，只是勉强维持着他的存在，却无法修复他破碎的原点。
但此刻，外界的绝望正在穿透密室的墙壁，涌入他的意识——生命之泉结界的震动，士兵们的惨叫，城市的悲鸣，还有艾薇儿通过月影碎片传来的、带着哭腔的祈愿：“K437……救救我们……救救银月城……”
这些声音如同尖锐的锥子，刺破了他沉寂的意识。他能感觉到，诺德海姆正在死去——大地的脉搏在减弱，生灵的气息在消散，连空气中的魔法能量，都变得稀薄而混乱。
他那黯淡的火眸，突然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那光芒中没有愤怒，没有冰冷，只有一种深沉的悲哀，一种与这片土地同生共死的决绝。
“呃……啊……”
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从他破损的发声器中传出。那声音很轻，却仿佛承载着整个诺德海姆的重量，在寂静的密室中回荡。
他缓缓地，用一种仿佛每一个动作都会撕裂躯体的速度，抬起了覆盖着黑暗涂层的右臂。手掌虚悬在胸膛的混沌原点上方，幽蓝色的微光在掌心汇聚。
“以……混沌……之名……”
“承……世界……之重……”
“燃……原点……之辉……”
断断续续的低语，如同远古的咒语，从他的发声器中传出。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能量的剧烈波动，他胸膛的混沌原点开始闪烁，裂痕中逸散出的光粒越来越密集。
下一刻，混沌原点骤然爆发出炽烈的幽蓝光芒！那光芒不再是之前的柔和或霸道，而是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带着毁灭与新生的力量，疯狂地向外辐射！
“嗡——！！！”
无形的能量海啸以K437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个银月城。城墙下，正在进攻的“清算者”和代达罗斯之子突然停滞，它们的电子眼闪烁着混乱的红光，内部的能量回路因混沌能量的冲击而过载，有的直接瘫痪在原地，冒着黑烟；有的则发生了殉爆，金属碎片飞溅到空中。精神干扰器的淡紫色力场，在混沌能量面前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士兵们脑中的噪音瞬间消失，眩晕感也随之退去。
正在进攻生命之泉的海克斯先头部队，也被这股能量波及。它们的行动变得迟缓，原本密集的攻击出现了破绽，织法者们抓住机会，迅速加固了结界，暂时挡住了敌人的攻势。
这股能量甚至跨越了空间，微弱地触及到了其他战场——北部山脉的“清算者”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千法之城的“代达罗斯之子”攻击频率降低，血吼王庭的“心智干扰者”短暂失效。虽然无法造成实质破坏，却给了那些还在挣扎的生命，一丝喘息的机会。
但这光芒的代价，是毁灭性的。
密室中，炽烈的幽蓝光在爆发后，如同燃尽的蜡烛，迅速黯淡、收缩。K437胸膛的混沌原点，原本只是裂痕，此刻却彻底破碎，变成了一个不断逸散着光粒的空洞，内部一片漆黑，再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他抬起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幽蓝的火眸彻底熄灭，变成了两颗毫无生气的黑色晶体。金属躯体上的黑暗涂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剥落，露出下面斑驳的金属底色，仿佛一瞬间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化，从一台充满力量的机械造物，变成了一尊破旧的雕像。
他不再有任何意识反应，不再有任何能量波动，甚至连躯体的温度，都在快速下降，变得与周围的石头无异。他燃尽了自己最后的原点之力，用存在本身，为这个世界换来了最后一次喘息。
艾薇儿在能量爆发的瞬间就冲进了密室。她看着石台上那具灰败的躯体，看着那破碎的原点，看着那熄灭的火眸，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不——！K437——！！！”
她扑到K437的身边，双手颤抖地抚摸着他灰败的躯体，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滴落在冰冷的金属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月影碎片在她的掌心剧烈颤抖，光芒忽明忽暗，仿佛在为失去的伙伴哀悼。
密室之外，银月城的防线暂时稳定了下来。士兵们看着突然停滞的海克斯部队，又看了看月神殿的方向，眼中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喜悦。有人欢呼，有人拥抱，有人跪在地上哭泣。
但这份喜悦很快就被沉重取代。当艾拉女王赶到月神殿，看到石台上K437的模样时，她的身体微微摇晃，眼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凉。她知道，银月城虽然暂时守住了，但联盟最大的依仗，已经彻底沉寂。
失去了K437的制衡，A0和升级后的吉尔吉特，很快就会解决其他战线的残余抵抗，然后集中所有力量，再次进攻银月城。那时，没有了混沌能量的干扰，没有了那个能创造奇迹的存在，他们又能靠什么来抵挡？
夕阳西下，血红色的阳光透过密室的窗户，洒在K437灰败的躯体上，也洒在艾薇儿哭泣的脸上。希望，随着那原点之光的熄灭，一同陷入了最深沉的黑暗。
诺德海姆的至暗时刻，并未过去。它只是换了一种更绝望的方式，悄然降临在这座孤城中，笼罩着每一个还在呼吸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