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罩破碎的哀鸣犹在耳边回荡,那冰冷尖锐的怪笑声如同毒针,刺入观内每一个角落。漫天污秽的煞气狂风倒灌而入,瞬间将清幽的道观化为森罗鬼域!瓦砾尘埃弥漫,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刺骨的阴寒与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
萧无涯被那恐怖的冲击波掀得撞在后殿廊柱上,气血翻腾,眼前发黑。他死死攥着惊蛰剑,剑身雷光自行暴涨,形成一个微弱的护罩,才勉强将那侵蚀性的煞气隔绝在外。他挣扎着爬起,透过漫天烟尘望向观门方向,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只见观门早已不复存在,连同大片的院墙,都在刚才那最后的冲击中化为齑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扭曲、蠕动的、由浓郁如墨的煞气构成的漩涡通道!那冰冷的怪笑声,正是从这通道深处传来!
下一刻,一道极其瘦长、扭曲的黑影,如同没有骨头般,从那煞气漩涡中缓缓“流”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的废墟之上。
它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中,兜帽低垂,完全看不清面容,只有两团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的光芒在兜帽的阴影下闪烁,充满了残忍、戏谑与冰冷的贪婪。它的身形飘忽不定,仿佛随时会融入阴影,散发出的威压却如同山岳,沉重得让萧无涯呼吸艰难——正是之前雾中窥探、以魔气浸染桃树的那个存在,但其气息,比之前强大了何止十倍!这才是它的真正形态!
影煞!而且绝非普通影煞!
它落地之后,并未立刻攻击,而是缓缓抬起一只枯瘦如柴、指甲尖长漆黑的手,随意地指向不远处那株饱经摧残、已然半枯的老桃树——那曾是整个桃木阵的核心之一。
“碍眼。”一个沙哑扭曲,仿佛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响起。
嗤——!
一道凝练至极的黑色煞气如同利刃般从它指尖射出,无声无息地掠过桃树根部。
那需要两人合抱、木质已呈深紫、坚硬逾铁的古老桃树,如同被热刀切过的牛油,齐根而断!巨大的树冠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缓缓倾斜,最终轰然砸落在废墟之上,扬起漫天尘埃!
它竟随手一击,便毁去了这守护道观不知多少年月的灵根!
“躲了十年,像只老鼠一样藏在这龟壳里。”影煞那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残忍,“清虚老道,你以为凭这几根烂木头,就能护住那‘凶星’?真是天真得可笑!今日,便是你这破观覆灭之时,而你……呵呵,就乖乖为你那愚蠢的坚守陪葬吧!”
话音未落,它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模糊的黑线,带着刺耳的尖啸,直扑大殿方向!它所过之处,地面迅速凝结起黑色的冰霜,残留的煞气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邪祟!安敢放肆!”
一声如同雷霆般的怒喝从大殿之中炸响!声音中正平和,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决绝与威严!
嗡——!
大殿之内,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瞬间驱散了殿周大片的煞气阴霾!光柱之中,清虚道长的身影巍然屹立!
他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件略显陈旧却纤尘不染的明黄色法衣,手持惊蛰桃木剑,剑身之上雷光缭绕,符文疯狂流转,散发出远比在萧无涯手中时强盛百倍的煌煌天威!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脚下,地面之上,不知何时已用朱砂混合着精血绘制了一个极其复杂玄奥的小型阵法。阵法的一个核心节点正疯狂燃烧着,散发出一种决绝、惨烈、仿佛在燃烧生命本源的恐怖能量!
第一张“燃魂符”,已然引动!
“贫道护持此地,护持此心,绝非为你口中那虚无缥缈的‘凶星’!”清虚道长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整个道观嗡嗡作响,竟暂时压过了煞气的呼啸,**“贫道护的,只是一个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只是想活下去的孩子!一个不该成为你们野心与贪婪祭品的生命!”
他的目光如电,穿透尘埃,死死锁定那扑来的影煞,手中惊蛰剑爆发出万丈金光,一剑刺出!
这一剑,没有丝毫花哨,却蕴含着一位守护者燃烧神魂的决意,蕴含着十五年朝夕相处的慈爱,更蕴含着对邪魔外道的滔天愤怒!
“煌煌天威,以剑引之!雷敕——破邪!”
轰咔!!!
一道水桶粗细的紫色天雷竟仿佛被这一剑从九天引落,撕裂浓重的煞气乌云,带着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煌煌神威,精准无比地劈向那扑来的影煞!
那影煞显然没料到清虚道长如此决绝,竟直接燃烧神魂换取力量!它发出一声惊怒的尖啸,前扑之势猛地一滞,周身黑气疯狂涌动,化作一面巨大的、布满痛苦扭曲鬼脸的黑色盾牌挡在身前!
雷霆与鬼盾悍然相撞!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白与黑的极致对撞!
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恐怖的爆炸冲击波将院中废墟再次狠狠犁了一遍!
萧无涯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被气浪推得连连后退,只能死死靠着廊柱,心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震撼与担忧!
光芒散尽。
只见那影煞凝聚的鬼脸盾牌已然破碎不堪,黑气涣散,它本身也后退了十数步,黑袍之上竟有丝丝电光流转,显然吃了个不小的亏。它兜帽下的幽绿鬼火剧烈闪烁,充满了惊疑与暴怒。
而清虚道长依旧屹立于大殿门口,身形挺拔如松,法衣猎猎作响,惊蛰剑上雷光依旧炽盛。但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持剑的手臂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有一缕新的鲜血缓缓溢出。
燃魂之力虽强,代价却同样巨大!
“老东西……竟敢伤我!”影煞发出愤怒的嘶鸣,周身煞气再次疯狂凝聚,比之前更加暴戾,“我看你能燃几次魂!我看你这破身子,还能撑多久!”
它猛地张开双臂,更加浓郁的、如同墨汁般的煞气从它体内喷涌而出,在其身后凝聚成无数扭曲的、哀嚎的黑色触手,整个道观的温度再次骤降,如同冰窟!
清虚道长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惊蛰剑再次扬起,剑尖直指影煞,声音依旧平稳而坚定,回荡在已成废墟的道观上空:
“**只要贫道还有一口气在,只要神魂还未燃尽,你便休想踏过此地,伤他分毫!**”
对峙,再次形成。
但谁都知道,这平衡脆弱无比。
下一次交锋,必将更加惨烈。
而躲在后殿通道口的萧无涯,望着道长那独自面对滔天魔影、仿佛随时会被吞噬却巍然不倒的背影,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牙齿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
心口的煞气,在那极致的悲愤与无力感的冲击下,开始疯狂地撞击着阳佩与惊蛰剑的双重镇压,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