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轲的视野已经开始模糊,血色弥漫,耳中嗡鸣不止。冷香枪每一次挥动都仿佛有千钧之重,手臂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周身伤口传来的剧痛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与虚弱。内力几近枯竭,凝神章的运转也变得滞涩艰难。
数十名三更天弟子组成的刀网如同磨盘般缓缓收紧,尽管地上又添了数具尸体,但剩下的人眼中贪婪更盛!他们看出了惊轲的力不从心,攻势愈发疯狂狠辣!
“他不行了!杀了他!”宋珀安躲在人后,声音尖利,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一道刀光掠过,惊轲格挡稍慢,左臂再添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喷溅!他踉跄后退,脚步虚浮,几乎站立不稳。
又一刀从侧面刁钻刺来,直取他肋下旧伤!惊轲奋力扭身,枪杆险之又险地格开,却被另一人趁机一刀劈在背上!
“噗——!”一大口鲜血终于抑制不住地从惊轲口中喷出,染红了面前的衣襟。他眼前一黑,单膝跪倒在地,冷香枪拄地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完全倒下。
结束了…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纵然有万般不甘,千般怒火,此刻也已油尽灯枯。他甚至能感受到身后那些刚刚安息的袍泽投来的…目光。
宋珀安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推开身前两人,狞笑着走上前:“惊轲!你的死期到了!令牌是我的了!”他举起双刀,就要给予最后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又似九幽之下冲出的魔神,毫无征兆地从庭院最高的檐角之上疾坠而下!速度之快,甚至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极限,只在众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轰!!! 那黑影坠落的地点,正好是惊轲与宋珀安之间!落地瞬间,一股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气浪猛然炸开!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悍然四溢!
“什么?!” “呃啊!”
围得最近的四五名三更天弟子首当其冲,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骨瞬间塌陷,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墙壁廊柱上,筋骨断裂,眼看是不活了!
宋珀安更是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气浪掀得如同滚地葫芦般倒翻出去,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双刀都险些脱手!他骇然抬头望去!
烟尘稍散,月光下,一道挺拔如松的黑色身影傲然立于惊轲身前。
来人全身都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之中,兜帽低垂,完全遮住了面容,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手中并无兵刃,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却散发出一种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极致冷冽与…睥睨天下的霸道杀气!那杀气之浓烈,几乎让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围攻的三更天弟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变故惊呆了,攻势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惊恐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那黑衣人似乎根本不屑于看周围这些杂鱼一眼。他微微侧头,余光扫了一眼身后单膝跪地、气息奄奄的惊轲。
就在这时,几个被贪婪冲昏头脑的三更天弟子,或许是觉得对方只有一人,或许是仗着人多,发一声喊,再次挥刀扑上!
“装神弄鬼!杀了他!” “一起上!”
黑衣人动了!
没有看见他如何动作,仿佛只是随意地挥了挥衣袖!
嗤嗤嗤嗤——!数道凝练至极、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黑色气劲如同死神的镰刀,凭空闪现!
扑上来的那几名弟子身形猛地僵在半空!随即,他们的头颅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脖颈断口处光滑如镜,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无头尸身晃了晃,重重倒地!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无……无名剑气,他……他是江晏。”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黑衣人这才缓缓转过身,面向剩余那些早已吓破胆的三更天弟子。尽管看不到他的眼神,但每个人都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般扫过自己,仿佛被洪荒巨兽盯上,浑身血液都要冻结!
“滚。”
一个字,从兜帽下淡淡吐出。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耳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仿佛源自九幽的威严与冰冷。
宋珀安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脸色惨白如纸,牙齿咯咯作响。他看看黑衣人,又看看几乎昏迷的惊轲,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不甘。但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有丝毫异动,下一瞬间身首分离的就是自己!
宋珀安第一个转身,如同丧家之犬般疯狂逃窜!剩下的三更天弟子早已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发一声喊,顿时作鸟兽散,争先恐后地翻墙越脊,眨眼间便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狼藉。
黑衣人这才缓缓转过身,走到惊轲面前。
惊轲凭借最后一丝意志强撑着没有昏迷,他艰难地抬起头,但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轮廓和兜帽下的阴影。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动作看似粗暴却异常精准地检查了一下惊轲的伤势。随即,他一只手轻易地将惊轲从地上提起,如同拎起一片羽毛般扛在肩上。
惊轲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最后的意识里,只感觉到黑衣人腾空而起,耳边风声呼啸,下方的庭院、尸体、血泊迅速变小、远去…
月光下,黑衣人的身影如同鬼魅,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陶吴镇重重叠叠的屋脊阴影之中,只留下那座弥漫着浓重血腥味的华丽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