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华灯本该点燃十里秦淮的风流。
然而当江宁府的公子王孙们摇扇乘兴而至时,平日笑语盈盈、笙歌不断的玉宇楼,罕见地高悬“今日休沐”的冷硬木牌。楠木雕花门紧闭,沉重的门闩无声宣告着拒绝。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贵客们失望的抱怨与疑惑声浪,却都被隔绝在那厚重的门扉之外。门内,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廊下幽暗的角灯发出惨淡的光晕,将那些描金绘彩的雕梁画栋映照得鬼影幢幢。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混杂着一丝冰冷、不易察觉的血腥和……杀气。
楼宇深处的“醉花坞”水榭,原本是观赏荷花、品茗调笑的雅致所在。此刻,水面涟漪阵阵,映照着亭台顶部的琉璃瓦,反射出冰冷而扭曲的光。花落怀一身水红裙裾,发髻微松,慵懒地斜倚在美人靠上,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柄尚未撑开的素白油纸伞,伞骨纤细,流苏垂落。
她的声音腻如融化的蜂蜜糖浆,却带着冰冷的毒针:“陈师兄的‘醉梦游春’,可真是醉大了,把我们醉花阴带到了绝路上。墨石千机锁囚于大恨楼,这‘花信风’的位子呵……” 她美目流转,扫过对面众人,“怕是要我来坐了。”
站在她对面的,是以杜念承为阵眼,凌邬旭、孤千烨、闻人璟源、时同瑶五人组成的防线。五人皆持伞在手,伞面各异——杜念承是墨底红梅,凌邬旭是靛青云纹,孤千烨如鸦羽纯黑,闻人璟源撑一把粉染夭桃的素伞,时同瑶则是碧绡流萤伞。伞骨在暗光下泛着金属的冷泽。
“花落怀!” 凌邬旭性子刚烈,伞尖猛地一点地,发出清脆的“铛”响,“师兄待你不薄!你想叛门?”
“叛?” 花落怀身旁的罗菲余一声娇笑,手中一柄绘着彩蝶穿花的嫣红油伞“唰”地撑开半弧,如同一朵瞬间绽开的剧毒曼陀罗。她身形如弱柳飘摇,声音却凌厉如刀,“我们是保醉花阴不灭!跟着那必死之人,你们想全体为他殉葬不成?” 她的眼风扫过花落怀侧后方静立的九春雪。
男装的九春雪面如冠玉,却冷得像块冰,手中一柄玄铁伞骨、绸面如墨、边缘却缀着点点银砂的伞尚未动作,气息却已锁定对位的孤千烨。花落怀另一侧,看似娇怯怯的晓梦手持一把嫩黄雏菊小伞,暮云珏则是一柄深紫鸢尾图样的伞斜垂身侧。
“叛徒,无需多言!” 闻人璟源冷声断喝,手中粉桃素伞瞬间旋转起来!伞面疾旋带起迷蒙光晕,“桃李纷纷!”
骤雨般的银芒自伞沿如飞花流瓣般激射而出!刹那间,整个水榭被尖锐的破空声席卷!
花落怀红唇微挑,身体在原地化作一道水红流霞,人已不在原位!罗菲余手中的嫣红蝶伞同样急速旋转,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彩蝶伞面坚韧无比,将绝大多数射向她的银针弹飞。
九春雪面无表情,手腕一抖,那墨伞上的银砂骤然爆射,如同一捧星河喷薄,精准地迎向凌邬旭射出的几道乌芒。
“动手!” 花落怀的喝声如裂开冰面。
混战!倏然爆发!
幽阁转廊处
暮云珏的深紫鸢尾伞宛如死亡的藤蔓,伞柄一拧,边缘淬毒的薄刃贴着伞骨滑出,整个人腾挪如烟,伞影重重裹向持黑羽伞的孤千烨。“千树惊梅!”她口中低吟,伞影幻化无数,每一道都藏着一抹夺命紫刃!
孤千烨面色沉冷,鸦羽伞疾旋如磨盘,“朔风回雪!”他步法刚猛狠厉,伞面如盾格挡,每一次伞沿与紫刃碰撞都带起一串刺目火花!他的伞柄中细剑如毒蛇探首,刁钻狠辣地反击暮云珏的关节要害。
另一厢,晓梦的嫩黄小伞看似娇弱无比,她却如同穿花蝴蝶,在亭柱回廊间纵跃飘飞,伞尖不时激射出数寸长的牛毛细针,“嗤嗤”声不绝,目标直指时同瑶。
时同瑶的碧绡流萤伞灵动异常,伞面上镶嵌的细小萤石随着她的“流萤舞”招式急速流动旋转,如同碧色星河流转,不仅扰人视线,更将大部分细针荡开。她身随伞走,宛如踏波而行,间或以伞柄中抽出的纤细软剑点向晓梦要害。
醉花坞,杜念承对阵花落怀!
两人身法皆是飘忽无踪,犹如鬼魅附形!花落怀的水红身影在雕梁画栋间急速闪纵,手中素白伞开开合合,每一次撑开都带起大片迷幻光晕干扰视线,每一次合拢则如精钢枪矛,戳、挑、砸、扫,力道千钧,伞尖更是暗藏短刃毒针!素白的伞面上,已然溅上了点点猩红血梅。
“乱花迷眼!” 花落怀的声音带着惑人心神的韵律。
杜念承的墨梅大伞沉稳如山,伞面旋转将迷幻光影大半隔绝。“雪压虬枝!” 他低吼,伞骨边缘的利刃随伞势展开,化作一片雪亮的刀轮,层层叠叠,切割向花落怀的红影!伞柄细剑如银蛇吐信,角度刁钻狠辣。
凌邬旭与罗菲余则是最血腥暴烈的碰撞!
靛青伞影对撞嫣红蝶彩!两人皆是“力”与“巧”的绝顶高手,毫不花哨!伞沿相砍,“铛铛”巨响如同打铁!伞骨边缘开刃处每一次擦过,都在空气中带起锐啸和迸发的火星!
罗菲余的彩蝶伞坚韧而轻灵,舞动起来如旋转卸力的同时,伞顶尖锥诡异地不时弹缩,专破护身劲气。凌邬旭的靛青云纹伞则刚猛霸道,大开大合,伞骨沉重,硬砸硬撼,每一次碰撞都震得罗菲余手臂发麻,嘴角已然溢血!他的伞柄细剑更是如暴起的狂龙,招招不离罗菲余的心口、咽喉!
闻人璟源对战九春雪!粉桃素伞对墨底银砂。这是另一种极致的危险!两人身法都极快,飘忽如风,很少硬撼。
闻人璟源的舞姿轻盈优雅,如桃枝轻颤,伞影飘飞间,银针、桃花铁瓣暗器密集如雨,每一道都划着奇诡弧线袭向九春雪周身大穴。
九春雪的墨伞则如同一片移动的黑暗,伞影旋动宛如黑洞,伞面银砂在旋转间形成流动的星旋轨迹,将飞来的暗器绝大部分吸附牵引偏离方向,少数漏网之鱼也被他精妙绝伦的身法避开。
他不时甩动墨伞,伞沿薄如蝉翼的利刃无声切裂空气,每一次挥舞都带着一股凝练阴冷的杀机反袭闻人璟源。他稳如磐石,静待破局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