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指尖沾着墨迹在爷爷的黑皮笔记上反复描摹。
这已经是第七遍研读这段晦涩的文字,那些被刻意模糊的段落像是一道道未解的谜题。
喝点茶吧。胡离推门而入,九条尾巴在晨光中泛着橘红色的光泽。
她手里端着的药茶冒着热气,杯底沉着几片安神的银杏叶,你整晚没睡了,眼下的青黑都快赶上玄夜那家伙了。
我接过茶杯,苦涩的草药味中夹杂着一丝甜香:加了蜂蜜?
苏挽的主意。胡离在我对面坐下,尾巴不安地摆动着,她说人类熬夜后需要补充糖分。
沈晦在院子里布阵,说是要加固当铺的防御。他压低声音,昨晚那场恶战,影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点点头,目光又落回笔记上那些奇怪的空白处。纸页边缘有被反复翻动的磨损痕迹,爷爷当年一定经常查看这些页面。
胡离,你说爷爷为什么要在这么重要的笔记里留下这么多空白页?
胡离歪着头,尖耳朵抖了抖:也许...是需要特定条件才能显现内容?就像我们青丘的狐火卷轴,要用月光浸泡才能...
她的话突然点醒了我。
我急忙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青玉小瓶,里面装着爷爷留下的特殊墨水——那是用朱砂、孔雀泪和忘川水调制的显形液。
毛笔蘸上墨汁的瞬间,笔尖竟泛起一丝银光。
当墨汁触及空白纸页时,奇迹发生了。淡蓝色的字迹如藤蔓般在纸上蔓延开来,勾勒出一段段被隐藏的文字。
更神奇的是,某些段落间还浮现出细小的金色符文,那些符文竟在纸面上缓缓游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真的有用!胡离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九条尾巴同时炸开,这些符文...我在青丘的古籍上见过类似的!
我们屏息阅读新出现的内容:
阿七,当你读到这些文字时,说明你已经开始觉醒。我们墨家的血脉特殊,每一代当铺主都肩负着维系阴阳平衡的重任。断尘剪不仅是工具,更是封印——它锁住了你体内与生俱来的裁断之力...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笔尖滴落的墨汁在纸上晕开一朵蓝花。继续往下读:
这种力量源自上古时期,我们的祖先曾是一位裁断师,专门剪断那些危害人间的恶缘。但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力量过于强大,不得不以血脉为容器,世代封印...
胡离倒吸一口凉气,爪子不自觉地抓皱了桌布:所以剪刀断裂不是意外?是封印松动的征兆?
恐怕不是意外。我翻到下一页,这页上画着一把金色剪刀的解剖图,每一处纹路都标注着古老的咒文,爷爷说当血脉觉醒到一定程度,封印会自动解除。看来我的力量已经...
话音未落,笔记突然从我手中飞起,悬浮在半空中哗啦啦翻动。
那些金色符文从纸页上剥离,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立体的经络图——那是一个人体轮廓,但循环路径与普通人大不相同,心脏位置悬浮着一把金色的小剪刀,正随着某种韵律开合。
这是什么?胡离的耳朵警惕地竖起。
我还来不及回答,经络图突然化作一道金光,如离弦之箭般射向我的胸口!
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袭来,我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博古架。
瓷器碎裂的声响中,我感到一股热流从心脏喷涌而出,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阿七!胡离慌忙扶住我,却在碰到我手臂的瞬间被弹开,你的皮肤...在发光!
我低头看去,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泛着淡淡的金光,皮肤下仿佛有液态的金属在流动。
更惊人的是,指尖延伸出细小的金色丝线,这些丝线如有生命般在空中舞动,时而交织成网,时而化作剪刀的形状。
我跌跌撞撞地冲到穿衣镜前,镜中的景象让我呼吸一滞——我的双眼瞳孔变成了淡金色,眼白部分布满细密的金色纹路,就像...就像断尘剪刃上的古老花纹。
更诡异的是,我的影子不再跟随身体移动,而是保持着独立的姿态,手中似乎握着什么武器。
裁断之力...我喃喃自语,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我看见爷爷年轻时的模样,他手持金剪站在尸山血海间;
看见更久远的先祖,在青铜器时代为人王剪断噩梦;
甚至看见开天辟地之初,第一把裁断之剪从混沌中诞生的场景...
胡离变回原形,用温暖的狐毛裹住我颤抖的身体:深呼吸,别抗拒这些记忆。这是血脉传承,你的祖先在教你如何使用这份力量。
就在这时,后院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着是沈晦的怒喝和瓦片碎裂的脆响。
我和胡离对视一眼,同时冲向声源。
院子里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沈晦正与七个黑影缠斗,那些影傀儡比昨晚的更加凝实,已经显露出模糊的五官。
它们动作诡谲,每次攻击都带起刺骨的阴风,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
更可怕的是,被沈晦铜钱击散的影傀儡很快就能从阴影中重生,数量反而越打越多。
影主的爪牙!沈晦一枪刺穿一个黑影,枪尖上的符咒燃起青火,它们在用当铺的阴影做养分!
我本能地抬起手,指尖的金色丝线突然激射而出。
这些丝线在空中自动编织成一张大网,将七个影傀儡牢牢束缚。
更神奇的是,被金网笼罩的影傀儡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冒出黑烟,竟无法再雾化逃脱。
阿七?沈晦惊讶地看向我,目光在我的金色瞳孔上停留片刻,随即了然,裁断之力...果然如此。
退后!我回忆着刚才看到的先祖记忆,双手做出一个剪断的动作。
金网应声收缩,丝线如利刃般切入影傀儡的身体。
伴随着一连串玻璃碎裂般的脆响,七个影傀儡同时炸裂,化作黑烟消散不见。
这一次,它们没有重生。
院子里一片死寂。沈晦、胡离,还有闻声赶来的苏挽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就连躲在阴影里养伤的玄夜也现出身形,苍白的脸上写满震惊。
呃...我尴尬地放下手,金色丝线缓缓缩回指尖,看来我有点小变化。
沈晦走近仔细打量我的眼睛,突然伸手按在我的心口:心跳太快了。裁断之力消耗的是生命力,用多了会折寿。他的手指划过我手臂上尚未褪去的金纹,你爷爷没告诉你这点?
笔记上提到了。我喘着气,感到一阵虚脱,说要配合特殊的心法...话未说完,我突然双腿一软,幸亏被胡离和苏挽同时扶住。
苏挽好奇地戳了戳我手上的金光,她的魂丝与金线接触时迸发出细小的火花:老板,你现在能看见了吗?
缘线?
就是连接人与人之间的那些线啊,苏挽比划着,她的魂丝在空中交织成网状,我听老鬼说过,真正的裁断师能看见所有缘分。
我试着集中注意力,眼前的景象顿时变得奇妙无比——沈晦和玄夜之间缠绕着一条粉金色的宿敌线,线上还缀着细小的铜钱状结节;
胡离和我之间连着淡绿色的友谊线,线上分叉出九条细丝对应着他的尾巴;
甚至苏挽和那个小女孩之间也有一条新生的浅蓝色细线,线上挂着露珠般的晶莹光点...
我看见了!我惊喜地说,但随即皱眉,等等,为什么我身上有这么多黑线?
众人闻言凑近观察,果然发现从我心脏位置延伸出数十条粗细不等的黑线,有的已经断裂枯萎,有的则延伸向远方,不知连向何处。
最粗的一条黑线直指北方,线上不时闪过血色光芒。
恶缘...沈晦脸色凝重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这些都是你或你家族结下的恶缘。影主可能正是通过这些联系找到你的。
我顺着那条最粗的黑线看去,它蜿蜒穿过城墙,指向老巷的方向。
线上不时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一个黑衣男子站在血泊中,手中握着一截断裂的金剪...
必须剪断这些恶缘,我下定决心,手中的金线再次浮现,否则影主随时可能...
沈晦突然按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生疼:太危险了!你还不熟悉这种力量,贸然剪断重要缘线可能会引发反噬。他的铜钱阵在我们周围亮起,更何况,有些恶缘...可能是你爷爷故意留下的线索。
他说得对。玄夜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他缓步走近,黑袍上的破损处露出尚未愈合的伤口,影主不会善罢甘休,但你现在去就是送死。他盯着我手上的金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裁断之力...有意思。看来老当铺主瞒过了所有人。
我直视玄夜:包括你?
玄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尤其是我们阴司。他突然伸手抓住一条从我心口延伸出的黑线,这条线..….连接着影主和断尘剪的另一半碎片。
就在他触碰黑线的瞬间,我们周围的景象突然扭曲。院墙如蜡般融化,天空被血色浸染。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看见玄夜黑袍上的暗纹全部亮起,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字...